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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鬼話里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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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糟心得無以復加。

  手掌按著茶盞蓋子,冷著眼神看霍以驍。

  霍以驍卻跟個沒事人一樣,該怎么坐著還是怎么坐著,絲毫不覺得自個兒說了什么驚天動地的話。

  吳公公苦著一張臉,在心里念著“這可真是要了親命了”,與此同時,又隱隱覺得,四公子穩如泰山的態度其實也沒有什么問題。

  因為,這可能是四公子斟酌之后,最像人話的話了。

  若是真讓四公子敞開來說……

  吳公公暗戳戳瞄了皇上兩眼。

  可能,能把皇上氣得把人趕出去跪廣場。

  四公子是來說親事的,肯定得要討個準信,跪出去了,準信也就沒了。

  作為大總管,吳公公趕忙上前。

  他不好直接勸皇上,便朝著霍以驍擠出笑容,循循善誘道:“四公子,您也說了,就娶這么一個媳婦兒,那心急歸心急,婚事也得體面、風光。

  以皇子正妃之儀迎娶,各個衙門都要準備、安排,只有三個月,那太匆忙了,得處處受制。

  您和溫姑娘兩情相悅,這媳婦兒跑不了。

  您記得大殿下、二殿下迎娶正妃時的儀仗嗎?

  溫姑娘也得那樣來一回,您說呢?”

  這幾句話,吳公公自以為,說得還算不錯。

  尤其是,他看到霍以驍輕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四公子忽然間想到了什么,那一閃而過的笑容里帶了一絲暖意,看起來很是溫柔。

  可不成想,吳公公還沒有來得及松一口氣,霍以驍臉上的笑容都散了,再抬起頭時,眼神古怪極了。

  撲通、撲通。

  吳公公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完了!

  肯定沒好話了!

  而且比先前的更不好!

  人話?怕是鬼話里的鬼話!

  吳公公是對著霍以驍說話的,因而背對著皇上,他借機趕緊給四公子打眼色,眼皮子都要擠抽筋了。

  鬼話都咽下去吧!

  霍以驍自然明白吳公公的意思。

  平心而論,他也不想讓吳公公為難。

  他與皇上之間,說話夾棍帶棒,那也是他與皇上的恩恩怨怨。

  霍以驍不愿意牽連吳公公。

  可是,今兒說的這事不同。

  皇上不是第一次提讓他認祖歸宗了,且一次比一次直接,這回拿婚事利誘……

  “溫宴其實不在乎那些風光、體面,”霍以驍用溫和的點切入,停了一瞬,再開口時,看著皇上的目光沉沉,語調輕緩中帶著堅持,“兩位殿下娶正妃時的儀仗,若我沒有記錯,是需要給母妃娘娘磕頭敬茶的。皇上,您到時候,讓她給哪位娘娘磕頭、敬茶?哪怕只是供桌上的一塊牌位,您擺哪一塊?”

  這是避不開的死結。

  霍以驍不想再多認一個娘,也不會讓溫宴去磕一個莫名其妙的頭。

  皇上想借著這個時機讓他改姓朱,但霍以驍并不愿意。

  這,只是平白多生事端。

  溫宴的那個夢里,他們成親八年了,他都還是“霍以驍”。

  雖然這八年里的矛盾和分歧的每一處關卡,他們沒有仔細說過,但總歸不過是談不攏。

  條件要么卡在他這里,要么卡在皇上那里,足足拉扯了八年都沒有拉扯出一個結果。

  難道,現在能在三個月里扯明白?

  不可能的。

  那就不能將身世與婚事擺在一起處理,否則,麻煩又亂套。

  因此,哪怕這些話,是吳公公耳朵里“鬼話”里的“鬼話”,霍以驍還是得說,得一針見血地說。

  御書房里,靜得落針可聞。

  吳公公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這可真是驚喜連連、刺激多多,能把喜事說到這個地步的,只四公子一人。

  皇上一動不動地坐著,不止手上沒有動作,連臉部的肌肉都僵住不動了,他就這么看著霍以驍。

  良久,他才重新端起了茶,一口飲了。

  “不磕就不磕吧,”靠著椅背,皇上的聲音晦澀艱難,“都不是你娘,你敢磕,也沒哪個敢接這個禮。

  成親是大事,得問一問太妃娘娘,也得聽聽人家定安侯府的意思。

  不是你想三個月就三個月,半年就半年的,你是議親,不是搶親!

  下去吧。”

  霍以驍起身,恭謹行禮:“那我這就去常寧宮了。”

  皇上無力地擺擺手。

  心神俱疲。

  就說這么幾句話,能讓人減壽十年。

  霍以驍退了出去,緊著步子往常寧宮去。

  三個月也好、半年也罷,其實他也沒有急到一定要如何如何的地步,不過是談條件、討價還價而已。

  他的底線,在于身世。

  皇上最終在身世上讓了步,那他也就讓一些。

  當然,再讓,也比之前“約定”的出了三年孝期再議親要短上許多。

  他今兒走一趟御書房,不過是把本要在“三年期滿”時拉扯的事情,提前扯了而已。

  扯完了,彼此心里有個度,也好過等到議親時,讓定安侯府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侯府是嫁姑娘,真不必攪和進前塵紛爭里。

  另一廂,吳公公送走了霍以驍,回到了皇上跟前。

  他給皇上添了茶。

  講真心話,吳公公還是很能理解四公子的。

  宮里這地方,捧高踩低是常態,宮女內侍們,為了謀一個好前程,攀親就不說了,認爹認娘的都不在少數。

  吳公公自己就有個干兒子。

  那小子,爹啊爹的,叫得可是親熱了。

  可再怎么親,也不是血脈相連的父與子。

  不是皇上和四公子之間,這么重、重不得,輕、也輕不得的關系。

  再說了,別人認干爹干娘,可不等于拋了親爹親娘。

  四公子若是被皇上認下,記在哪位娘娘名下,那就是一錘定音了,等于是沒有“親娘”了。

  雖然讓吳公公說,不可能認為親娘,這一輩子都不可能了,可四公子作為兒子,想為了親娘堅持,又有什么錯?

  不過,皇上跟前,吳公公的話是鐵定不能這么說的。

  他揣摩著皇上心思,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您不覺得,這半年多,四公子的性子緩了不少嗎?”

  “有嗎?”皇上反問。

  “有,”吳公公道,“以前更加有棱角,現在,收斂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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