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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托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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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宴跟著馮嬤嬤去了后院。

  仇苒的房間里,東西很少。

  馮嬤嬤給溫宴泡了茶,道:“姑娘前幾年跟著爺到處游歷,在京里總共也沒有住多久,本來這回進京是長住……”

  溫宴嘆息一聲,與馮嬤嬤細細說著做夢時仇苒說的話。

  一言一語,其實都是編造出來的。

  可能是內容太過溫暖,就是兩個閨中小姑娘絮絮叨叨說的貼己話,讓馮嬤嬤又是欣慰又是難過。

  溫宴柔聲道:“嬤嬤這些時日歇得不好吧?看著很是疲憊。”

  馮嬤嬤苦笑,道:“心里過不去,一想到是我沒有鎖好艙門,我就……”

  溫宴提著茶壺,給馮嬤嬤添茶,趁著馮嬤嬤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她往水里添了一小戳藥粉。

  入水即化,無色無味。

  “嬤嬤喝口茶,潤一潤嗓子。”溫宴道。

  馮嬤嬤這才回神:“讓姑娘給我添茶,這怎么好意思,哎呀……”

  她訕訕笑著,在溫宴的勸說下,飲了。

  溫宴放緩了語速,慢吞吞著:“上回我跟仇姐姐提過城西那家專門做燉湯的鋪子,湯料天天燉著,喝一口特別香……”

  馮嬤嬤的腦袋一點一點的,想把溫宴說的話都記下,可她眼皮子直打架,好像是近些天夜不能寐的積累全爆發出來了一樣。

  “溫姑娘……”馮嬤嬤的聲音弱了下去,腦袋一沉,趴在了桌上。

  溫宴伸手,輕輕拍了拍馮嬤嬤的肩膀。

  馮嬤嬤輕嘆了一聲,沒有醒,也沒有沉睡。

  “姑娘……”馮嬤嬤喚著,很輕。

  溫宴給黃嬤嬤遞了個眼色。

  黃嬤嬤會意,走出房間,守在外頭,以免有人過來。

  “媽媽,”溫宴再開口時,已經是仇苒的聲音了,“媽媽。”

  馮嬤嬤聽見了,卻睜不開眼睛。

  “媽媽,”溫宴輕聲細語著,“我有一事要與媽媽說,我死后一直沒有入土為安,我就是個孤魂,只能在世上飄著。

  我前天夜里給哥哥托夢,我問他什么時候能把我埋了,哪怕是一壇子灰,我也需得入土、立了碑,才能去輪回。

  哥哥沒有回答我。

  媽媽,你替我問一問他,他到底何時能讓我走。”

  馮嬤嬤急了。

  孤魂、不能輪回。

  天吶!

  溫宴又道:“我還給以前伺候過夫人和哥哥的于嬤嬤托夢了,于嬤嬤告訴我,她很怕哥哥,夫人自己怪怪的,把哥哥也養得怪怪的……”

  溫宴說了很多,最后,她輕聲問:“媽媽,你以前伺候我母親,父親和母親提起過夫人的性情嗎?他又是怎么說哥哥的?

  于嬤嬤說,哥哥哪一天從殺鳥變成了殺人,她都絲毫不會奇怪。

  媽媽,嫂嫂的死真的是意外嗎?

  媽媽,那天夜里,真的是你忘了鎖門嗎?”

  馮嬤嬤沒有醒過來,她在夢里老淚縱橫。

  溫宴亦是心里酸酸的,但挖掘真相就是如此,每一個深陷其中的人都會痛心。

  仇苒不應死得不明不白,馮嬤嬤也不應背負自責,該付出代價的是仇羨。

  溫宴取出荷包里的香露,在地上撒了幾滴,不濃郁,卻也足夠分辨出花香。

  做好這一切,溫宴起身招呼了黃嬤嬤進來,而后,重新坐回去,往桌子上一趴。

  黃嬤嬤用力搖晃著馮嬤嬤,把混混沌沌的人給晃醒了。

  “老姐姐怎么睡著了?”黃嬤嬤奇道,“我們姑娘也睡著了,這是怎么了?”

  馮嬤嬤硬撐著睜開眼睛,用力捶了捶腦門,逼自己清醒一些:“我好像做夢了……”

  “不能吧?”黃嬤嬤道,“我就站在門邊透了會兒氣,沒有多久,一進來,你和我們姑娘都趴著,唬了我一跳!”

  一面說,黃嬤嬤一面又請晃溫宴:“姑娘,姑娘?”

  溫宴這才緩緩轉醒過來,眼睛里滿滿都是迷茫:“怎么了?”

  黃嬤嬤按著溫宴的太陽穴,道:“昨兒夜里沒睡好吧?姑娘竟睡著了。”

  “奇怪了……”溫宴嘀咕著,鼻尖動了動,“我好像又聞到玉蘭花的味道了。”

  馮嬤嬤一個激靈,瞌睡去了大半,用力吸了幾口氣,哽咽著道:“是姑娘、是我們姑娘來過了,真的是!姑娘給我托夢呢,她跟我說……”

  后半截話,馮嬤嬤全咽了下去。

  溫姑娘與自家姑娘再好,有些話還是不能說的。

  在她什么都沒有弄明白的時候,不能稀里糊涂亂說話。

  馮嬤嬤吞了口唾沫,道:“姑娘說,謝謝溫姑娘給她送了點心。”

  溫宴笑了笑:“仇姐姐喜歡就好。”

  馮嬤嬤心不在焉,溫宴起身告辭。

  仇羨已然調整好了情緒,從書房過來送溫宴。

  “溫姑娘,”仇羨笑容親切,“阿苒朋友少,你們雖然只相處了一回,但我知道,你把阿苒看作好友,阿苒也是一樣。

  你若得空,或是有話想跟阿苒說的時候,只管過來。

  有人能陪阿苒說說話,那真是太好了。”

  溫宴頷首應了,上了轎子。

  仇羨背著手,直到轎子走遠了,才轉過身子。

  身后,馮嬤嬤睜大眼睛,一瞬不瞬看著他。

  “媽媽?”仇羨一愣。

  馮嬤嬤先一步進門,繞到影壁后,停下了腳步,等仇羨進來,她才道:“爺,姑娘剛才來過了。”

  仇羨的腳步一僵:“什么?”

  “奴婢是說,姑娘剛剛給奴婢托夢了。”馮嬤嬤道。

  仇羨的眸子倏地一緊。

  托夢。

  又是托夢!

  溫宴說托夢,馮嬤嬤也來說托夢!

  “是嗎?”仇羨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來。

  馮嬤嬤死死觀察著仇羨的反應,道:“姑娘說,她前天夜里就給爺托夢了,那剛才溫姑娘提起來的時候,爺怎么否認了呢?”

  前天夜里。

  仇羨的腦袋一下子炸開了。

  “我……”他的嘴角抽了抽,“可能是我睡太沉了,不記得了,阿苒說什么了?”

  馮嬤嬤道:“姑娘說,爺沒有讓她入土為安,她只能做孤魂野鬼,讓奴婢來問問爺,什么時候能把她埋了。”

  腳下一個踉蹌,仇羨扶著影壁才勉強站住。

  仇苒。

  是仇苒。

  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前天夜里夢見過仇苒。

  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仇苒說她四處游蕩、無處可去,成了孤魂野鬼。

  仿佛是突然間被扔進了水中一般,仇羨一身冷汗。

  他硬挺著答道:“過些時日吧,我送阿苒回袁州。”

  說完,他匆匆回書房去了。

  馮嬤嬤看著他,如此反應,無異于落荒而逃。

  屋頂上,站著一只貓,通體黑色。

  它看完了這一對主仆的交談,踩著瓦片,姿態輕盈地躍過不同屋舍,頭也不回。

  直到視野里出現了一頂轎子,它才縱身從屋頂上跳下,蹲在了轎頂。

  轎夫們嚇了一跳,想要趕它。

  轎子里傳出一少女聲音:“讓它坐著,這是我的貓兒。”

  黑貓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得意洋洋地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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