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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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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懷定背著手,整理了一番思路。

  而后,他遞給霍以暄一個眼神。

  霍以暄沖他頷首,轉身示意親隨與隱雷遠遠地注意一下四周狀況。

  待確定對話不會被旁人聽去之后,霍懷定的聲音還是壓得很低:“你覺得,霍家的根基如何?”

  霍以驍抿了抿唇。

  他心里有答案,只是這答案說出來怪打擊人的。

  雖然別人戳心窩子的話,霍以驍沒少說,甚至常常故意那么說,這幾年在御書房里,好幾次把皇上氣得想罵他又罵不下去,但他不太愿意戳霍懷定的心窩子。

  霍懷定看出來了,輕笑著道:“根基不穩?是不是?”

  霍以驍輕咳了一聲。

  有霍懷定起頭,霍以驍便直言道:“霍家如今看著風光無限,皇上待太妃娘娘如親生母親,可也僅有娘娘而已。霍家子弟入仕,除了伯父您在都察院當個有實權的大員,其他人的官階都不高。一旦娘娘……”

  “是啊,”霍懷定感嘆了一聲,接了話過去,“一旦太妃娘娘薨逝,霍家在宮中、朝中,再無靠山。

  霍家子弟在朝中不顯,是娘娘謹慎,嫡親母子倆都有外戚權重的煩惱,何況娘娘是養母。

  家中那么些人,也沒有出什么驚才絕絕、埋沒了就可惜的,因而娘娘的意思,差不多就行了。

  娘娘考慮多,行事克制,因而皇上待娘娘親厚,娘娘在一天,我們霍家只要不犯十惡不赦的大罪,就能順一天。

  等娘娘仙歸,皇上惦著娘娘,也不會為難霍家。

  可皇上也是會老的。

  以驍,你不愿意跟幾位殿下稱兄道弟,他們就能不管你了嗎?”

  霍以驍的眉頭猛得一皺。

  朱茂、朱晟、朱桓、朱鈺……

  一張張面孔在他的腦海里以此出現。

  大皇子朱茂的客氣背后,是疏離和審視;

  二皇子朱晟視他為眼中釘,數次針對他,但在霍以驍看來,這么會叫的狗反而好防備;

  三皇子朱桓對他的情緒很復雜,從最初毫不知情時的拉攏和示好,到后來的冷言冷語,數年下來,兩人維持住了表面的平衡,但霍以驍也知道,這平衡遲早要打破。

  四皇子朱鈺是中宮皇后的嫡子,開朗外向,嘴上說過幾次不喜霍以驍“不上不下”的身份,卻沒有做過故意為難的事情,與朱晟相反,許是一條不叫的狗。

  排序再往下的那幾個,年紀與他們這些人差出了六七歲,他們的母妃亦沒有性格特別張揚的,暫時還都很老實,可再過些年,成年之后,許是另一番光景。

  霍以驍不屑什么認祖歸宗,他在霍家好好當人,為什么要去跟會叫的、不會叫的狗做狗兄弟?

  可這些都只是他的想法。

  正如霍懷定說的,霍以驍不改姓,皇子們就當沒他這個人了嗎?

  到時候,放他閑散云游,已經是善待了。

  甚至于,接納了他的霍家,在朝堂上亦是步步難行,做幾個不打眼的小官,不復今日之榮光。

  霍以驍捻了捻指尖,聲音有些緊:“伯父莫不是希望我也摻合進去?”

  他不想以惡意猜度霍懷定,但以局勢來看,霍家若不想退后,只有他這顆棋子。

  “不是這個意思,”霍懷定拍了拍霍以驍的胳膊,道,“認不認、怎么認、什么時候認,更甚至于皇上認、可你堅決不同意,那是你們父子之間的事情。

  我也好,太妃娘娘也好,霍家其他人也好,你想尋人說道,我們就說幾句,順耳的你聽著,逆耳了你當沒聽過。

  從一開始,娘娘就不是為了有朝一日、能以你為棋子,才讓你在霍家出生。

  皇上亦是清楚,娘娘不是那樣的人,才能放心地把你交給我們。

  以驍,出身不是你能選擇的,也從來不是你的過錯。

  我說句直白些的,有你沒你,霍家差不離。

  真無所謂起伏,現在的一切,靠得不是軍功、不是文名,原就是只靠著先帝器重娘娘、皇上又受娘娘撫養,僅此而已。

  哪怕沒有你,子弟之中出不了能人,一樣是下坡路。

  反倒是你,你得替自己考慮,不管幾位殿下將來如何你爭我奪,你得尋到自己的位置。

  可以手握實權,也可以閑散逍遙,哪怕你豁出去了當個整天吃酒聽曲逗鳥的紈绔,你得確保你自己能活下去。”

  霍以驍垂著眼皮子,沒有說什么,似是在細品剛才的那一番話。

  霍懷定見他如此,心里又是一聲長嘆。

  他們以前從沒有聊過這些,太妃娘娘也沒有與霍以驍談過。

  道理雖簡單,也實在沉重,又難以開口。

  用詞稍不慎重,意思偏了,極易傷到感情。

  原想著,太妃娘娘身體還康健,皇上亦在壯年,等霍以驍及冠時再談,也不是不可,就一直拖下來了。

  現在想來,其實是他們錯了。

  霍以驍心思沉,又是那樣的處境,和他家沒心沒肺的暄仔不一樣。

  這么一想,霍懷定對皇上一陣腹誹。

  說是愧對霍以驍,偏寵他,還不如不寵呢!

  弄得跟個靶子似的,幾位殿下都盯著他。

  生生把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逼得不得不萬事留心。

  別看他威風凜凜,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敢在御書房里大放厥詞,敢斷二皇子一條胳膊,敢把順平伯的寶貝孫子扔水里還耀武揚威,可真的遇上狀況,他就滿腹思慮。

  連喜歡個姑娘,都瞻前顧后,前怕連累霍家,后怕影響了溫家。

  這叫什么事兒嘛!

  前兩年,霍懷定婉轉地和皇上提過,也不知道那位怎么想的,還是一樣。

  他是臣子,又是霍以驍名義上的伯父,御書房里有些話,也確實不好說。

  霍懷定長吁短嘆著,又道:“盛極而衰,這是太尋常不過的事情了,沒有哪一家能逃得過。

  軍功赫赫如開朝功臣平西侯府,都能一朝覆滅,何況其他人家?

  既然說到平西侯府了,我們再來說說溫家那丫頭和去年那樁通敵案子。

  你認為,平西侯倒了,背后受益的都是什么人?”

  霍以驍看著霍懷定,他有點明白伯父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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