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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胞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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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宴歇了午覺。

  夢里光怪陸離,一會兒是威嚴輝煌的禁宮,一會兒是寂靜樸素的莊子,她似是見到了成安公主,下一瞬又是霍太妃……

  隱隱約約又瞧見了霍以驍,溫宴看著他從初入宮廷的淡漠少年,一點點變得陰鷙……

  溫宴倏地睜開了眼睛,大口大口喘氣。

  明明不是驚悚的夢境,卻讓她疲憊不已。

  溫宴突然就想起了霍太妃與她說過的話。

  前世,霍太妃大病了一場,本以為會不久于人世,她開始積極地為霍以驍安排。

  她最放不下的就是霍以驍了。

  霍以驍在朝堂、宮中位置尷尬,各種算計使得他對人滿是提防,只有在霍太妃這兒才能露些坦率情緒。

  霍太妃擔心,等自己走了,霍以驍身邊連個能讓他安心的人都沒有。

  因而她使人到溫泉莊子接了溫宴,定下兩人婚儀。

  八年相處,溫宴與霍以驍之間有磕磕絆絆,亦有暖心歡喜。

  卻也有一層薄薄的紗霧,籠在心頭。

  溫宴知道,那是她錯過的五年。

  霍太妃對此有遺憾感慨,溫宴亦然。

  拽了拽薄毯,溫宴想,這一次,定能改變的。

  很快,巡按御史就會到臨安城。

  歲娘聽見響動,進來伺候,見溫宴額上一層薄汗,道:“姑娘,可是魘著了?”

  “熱著了。”溫宴答道。

  歲娘心里不信,倒也沒有刨根問底,笑道:“剛巧,二夫人使人送了半只甜瓜來,拿井水鎮過的,姑娘用些去暑。”

  溫宴梳洗后入次間坐下,還不及品嘗甜瓜,就聽著外頭傳來腳步奔跑聲。

  她抬頭看著簾子。

  很快,一個小童沖了進來,直到她跟前才止住腳步。

  “阿姐!”八歲的孩子,額上還掛著汗。

  溫宴的眼睛霎時間紅了。

  這是她的胞弟溫章。

  外祖父最疼愛的孩子就是溫章,說他機敏聰慧,是塊讀書的料子。

  溫章很爭氣,早早開蒙,念了不少詩詞,寫的文章雖然因年齡而十分稚氣,但亦有章法與靈氣。

  父母變故,溫章依舊努力念書。

  這也是溫宴上輩子答應霍太妃的原因之一。

  外祖家和父母必須平反,否則溫章這一身的學問都落不到考場上。

  可溫章最終還是沒有邁進考場,一場風寒讓他躺了三個月,引起了一連串的病癥,他的雙腿廢了,身體也十分羸弱。

  不似現在,能跑能跳,還是個微微有些圓胖的小孩子。

  溫章回臨安這一年,入學玉泉書院,山長方遇是當朝大儒,與他們的外祖父是好友,夏家雖倒了,書院的先生們對溫章依舊十分照顧。

  前幾天,溫章跟隨先生、同窗去城郊踏秋尋古,今日才回來。

  聽說溫宴回府里住了,溫章忙不迭就來了。

  “先生放課了?”溫宴穩住聲音,問道。

  “放了,”溫章點頭,“姐姐怎么突然回府了?”

  溫宴拿著帕子給溫章擦額上汗水,道:“我好幾天睡不著覺了,想著回府來還有人說說話。”

  溫章皺了眉頭,奇道:“上回信上,明明說睡得好、吃得香……”

  “那都是誆你的,”溫宴直截了當,垂著眼嘆了口氣,“我怕叫府里擔心,一直報喜不報憂,什么話都挑好的講,實際上可難受了。

  我總叫你聽話、懂事,別給祖母、叔父們添麻煩,我自己也是這么做的。

  可我現在想明白了,都是一家人,哪里能說是‘麻煩’呢?

  我病了不說,你病了也不說,誰都不知道,還有誰來心疼?”

  溫章到底年紀小些,又習慣了聽溫宴的話,也顧不上想這其中道理,只關心姐姐到底怎么個睡不好,又是怎么個難受法。

  溫宴被他問得心暖,應了以后病痛都不瞞著,這才安撫了溫章。

  姐弟倆一塊用了甜瓜。

  溫宴聽溫章說了些踏秋趣事,雖然都是些細碎樂子,也能讓姐弟倆笑容滿面。

  屬于小孩子的歡樂,簡單又純粹,卻也是最能讓溫宴覺得踏實又安心的。

  這些都是前世長大后不良于行的溫章力所不能及的。

  溫章還得做功課,沒有待太久就回去了。

  歲娘送他出去,轉頭便與溫宴道:“姑娘這是言行不一?”

  溫宴一怔,想轉過來歲娘的意思,不由笑著睨她:“厲害了,調侃起我來了。”

  歲娘也笑:“奴婢是關心您。”

  “我午間是做了夢,但不嚇人,談不上魘著,只是有些疲,”溫宴想了想,道,“你一直陪著我,我哪怕沒有說實話,你也能一眼看出來。

  可阿章不同,我不能時時刻刻看著他。

  他體諒我們,有事兒也不說,還不讓身邊伺候的人說,萬一病了、難受了,我發現得遲了……”

  上輩子就是如此。

  起先只是一場尋常風寒,誰也沒有想到最后會追悔莫及。

  歲娘聽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黃嬤嬤從外頭進來,神色頗為復雜。

  溫宴好奇地看著她。

  黃嬤嬤扯了個笑容:“聽說,順平伯府來人了。”

  溫宴挑眉,這是上午才在自家地盤上冷嘲熱諷了溫家,下午追著上門來繼續嘲?

  “說是來賠禮的,送來了一匣子的珠串花簪。”黃嬤嬤道。

  歲娘的臉上寫滿了一言難盡:“白日里這么欺負二姑娘和四姑娘,這會兒又要賠禮?”

  溫宴擰眉:“祖母收下了嗎?”

  “沒收,”黃嬤嬤道,“老夫人客客氣氣把那賠禮的婆子給送走了。”

  溫宴放下了心。

  不收便好。

  要是桂老夫人“能屈能伸”、順著臺階下了,那才麻煩了。

  歲娘嘀咕著:“他家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不止歲娘迷惑,桂老夫人都鬧不明白。

  “想一茬是一茬的,打個巴掌給顆甜棗?還想讓老婆子我感恩戴德?”桂老夫人越想越是生氣,“這是欺我們侯府后繼無人吶!”

  何況,這顆甜棗,順平伯府給的也心不誠。

  今兒晾著溫家姐妹的是季二姑娘,罵了她們的是季究,跑出來指桑罵槐詛咒桂老夫人的是伯夫人跟前的婆子。

  若是真心要賠禮,哪怕伯夫人端架子不肯露面,起碼也該是小伯爺夫人帶著兒女登門,哪有隨便一個婆子捧著盒匣子來的道理?

  他們定安侯府,缺這么盒東西不成?

  真真欺人太甚!

  桂老夫人如此要臉面的一個人,怎么可能咽的下這口氣!

  只是,老夫人也沒有想到,更欺人的事兒還在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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