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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禽獸不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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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文臣也是飽讀詩書,更清楚他是投靠建虜的人,對于周正的潛臺詞是心知肚明,臉上依舊不變,笑呵呵的道:“不知周御史有何見教?”

  偏殿里的人被周正的話吸引,目光落在周正身上。

  黃臺吉好整以暇,微笑相對。

  圖扎禮的笑容更多,陰冷的笑著,在等好戲。

  代善看了周正一眼,再次假寐。

  濟爾哈朗默默的端起酒杯,輕輕喝了一口。

  黃維懷見周正說話,神色微凜,側身低聲警告道:“不要亂說話!”

  周正面色如常,看著范文臣,道:“范大人,我讀書時先生教過我一句話,不知范大人可愿意聽一聽?”

  范文臣微胖,臉上都是溫和的笑容,看著周正如同看待晚輩,一副要指點學問模樣,笑著道:“說來聽聽。”

  周正看著他,目中泛著冷光,道:“衣冠富貴能幾時?唯有名節得千古。還請范大人指教。”

  范文臣拋棄名節,為了富貴,賣國求榮,跪在建虜面前口稱主子,已經是無恥無德,毫無節操!

  周正這句話,是當面打他的臉,揭他的痛處!

  果然,周正話音落下,黃臺吉臉上的笑容沒有了,雙眼看向范文臣。

  范文臣倒是從容不迫,微笑如常,顯然早就料到周正要說這類似的話,贊許的微微點頭,道:“這句話確實不錯,也應該如此做,你的先生教導沒錯。那你可知,為何明朝的朝廷沒有幾人記得這句話?或者他們知道,為什么不依著做?或者他們依著做了,為何明朝還會如此腐朽不堪,已有亡國之兆?”

  周正眼角跳了跳,心中怒氣涌動,這范文臣還真是無恥,直接道:“朝廷有些人確實無恥無德,敗壞朝綱,禍亂天下,但這就是范大人比他們更無恥,更卑鄙,投靠異族叛逆,戕害同胞以換取榮華富貴的理由?”

  黃維懷聽到周正這句話臉色大變,慌忙轉頭看向黃臺吉。

  黃臺吉臉色已經淡漠,看向周正的目光沒有一絲情緒。

  濟爾哈朗,圖扎禮的神色更冷,周正居然當著黃臺吉,他們的面,說建虜是異族叛逆?

  這是找死!

  代善依舊在假寐,臉色不動,仿佛沒有聽到。

  黃維懷有些急,側頭與周正冷聲警告道:“你不想死就給我閉嘴!”

  周正沒有理會,雙眸一直盯著范文臣。

  范文臣臉上有一絲詫異,他也沒有想到,周正居然如此大膽,將話給挑明了。

  但他旋即就笑著道:“在我看來,天下本無異族,無高低貴賤,有德者居之。”

  這范文臣當真是無恥至極,建虜殺傷搶掠,無惡不作,如同惡鬼一樣,哪里看得出有‘德’了?為了他的榮華富貴,什么話都說得出口,當真是一點面皮不要!

  周正怒氣上涌,氣急而笑,道:“范大人說的有德之人在哪里?不知孝悌忠信禮義廉恥占了幾樣?”

  主位上的黃臺吉沒了笑容,但也沒有怒容,看著周正,聽著他的話,一臉平靜,展現了極好的涵養。

  但濟爾哈朗,圖扎禮的臉色就不好看了,盯著周正,目露殺意。

  黃維懷神色凝重,眼神慌亂,想要打岔,卻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滿心不安,不斷的給周正警告的眼神,要他閉嘴。

  范文臣將殿里人的表情盡收眼底,低頭沉吟了片刻,又抬頭看著周正笑著道:“亂世之中,德行各有不同。諸葛孔明視劉備是德,周瑜視孫權是德,郭嘉視曹操是德,你說,他們誰對誰錯?”

  三國是一片混亂的時代,禮法無存,誰說得清誰對誰錯?無不是各為其主!

  但大明與建虜,是一個主,一個是叛逆,禮法尚存,對錯怎么就辨不明,分不清了?

  周正對這個人真的是厭惡至極,深吸一口氣,壓著內心的憤怒,淡淡道:“列祖列宗在前,千秋史冊在后,大人熟讀史書,應該比我清楚對與錯。不知范大人祖上可還在?范大人可有面目見他們?范大人認為史冊會怎么寫大人?還是說范大人出了關就不要祖宗,也不管那史冊怎么寫?”

  中國人敬奉祖宗超過神明,大明的讀書人視名節大過天,自然不能不在乎祖宗,史書,但范文臣卻是一笑,道:“家父家母早逝,我從未曾斷過祭拜。至于史書如何寫,我相信后人自有公論。我觀周御史言辭犀利,有理有據,是個難得的人才,良禽擇木而棲,不如留在沈陽,協助大汗,共謀大業如何?”

  黃臺吉聽著范文臣的話,臉上露出微笑,與周正點了下頭。

  范文臣確實是從關內叛逃而來,按理說是理虧,操守有失,但范文臣的一番話,讓黃臺吉十分的舒心。

  圖扎禮看著周正,眼神冷意越多。如果周正真的敢留下來,他就會天天拿著周正剛才的話去奚笑周正。

  黃維懷神色緊張,近年投靠建虜的不在少數,雙眼緊緊的盯著周正。

  周正對于范文臣這套歪理邪說深為痛恨,抬起頭,直視范文臣,沉聲道:“我中國人歷來追求的是‘殺身成仁’,為公為義,功名利祿如糞土,若世人皆為功名利祿而不擇手段,毫無廉恥,道德無存,那與禽獸何異?!范大人這種良禽,周某做不來!”

  周正一番話,直接拍打在范文臣臉上,就是在罵他是禽獸,禽獸不如!

  范文臣臉色第一次變了,先是陰沉,后是冷漠,繼而是面無表情,眼神直直的盯著周正。

  他口才并不比周正差,但他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周正!

  黃臺吉自然知道范文臣對大明來說,禮法有虧,道德有損,臉上再次露出笑容,與黃維懷道:“黃大人,你們明國還真是人才輩出,本汗佩服。”

  黃維懷一直忐忑不安,見黃臺吉打圓場,連忙道:“周御史年少沖動,讓大汗見笑了。”

  圖扎禮見周正駁倒了范文臣,眼神里有一抹陰沉。

  濟爾哈朗還是那副冷漠表情,始終無動于衷。

  倒是代善慢慢睜開眼,看了周正一眼。

  黃臺吉笑著,一臉的不以為忤,道:“明國天華物寶,人杰地靈,著實令人羨慕。”

  黃維懷配合著臉上露出笑容,道:“大汗客氣了。”

  黃臺吉微笑,又拿起酒杯,道:“再飲一杯。”

  眾人自然舉杯相迎,但酒的滋味再不如前一杯。

  范文臣那溫和的笑容沒了,皺著眉頭,面色平靜的有些僵硬。

  周正則神色如常,一直在觀察黃臺吉,濟爾哈朗兩人。

  黃臺吉到底是否已經打定了主意?這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面上絲毫不漏,看不出一點。

  濟爾哈朗始終面無表情,一身的煞氣,更是瞧不出。

  周正暗暗吐了口氣,只希望他的計劃能成,能保住東江鎮。

  黃臺吉確實有儒雅之風,含笑宴宴的與黃維懷寒暄,說著欣賞袁崇煥,希望能有機會當面一會等等話語。

  至始至終,黃臺吉都沒有提及‘歲幣’,東江鎮等事情。

  范文臣不再說話,圖扎禮,濟爾哈朗也不吭聲,代善更是如同局外人。

  這場宴會,仿佛就黃臺吉與黃維懷兩人,在唱著各自的獨角戲。

  周正冷眼旁觀,黃臺吉表現的越沉穩說明越是有底氣,剛剛繼位不過幾個月,居然就理順了建虜的權力關系,果然非同一般人!

  不知道兩人喝了多少杯酒,黃臺吉放下酒杯,與黃維懷笑著道:“還請黃大人回去轉告明朝皇帝與朝廷,本汗剛剛繼位,不想再與明朝戰事不斷,只要明朝能夠表現出誠意來,本汗愿意化干戈為玉帛,兩國永世修好,互不征伐。”

  明朝要表現的誠意,就是歲幣,還有撤出東江鎮,大小凌河以北盡歸建虜。

  黃維懷的任務是完成袁崇煥與黃臺吉的約定,兩年之內不開戰,但絕無歲幣一說。

  袁崇煥也未提及東江鎮。

  黃維懷想著要拖延時間,便道:“大汗突然改口,我無法做主,還要回京稟報,請大汗等我消息。”

  黃臺吉一笑,道:“當然,本汗有絕對的誠意,還請黃大人轉達,兩國的和平,對我們兩國都十分重要,我期待黃大人的回音。”

  黃維懷臉上也有了笑容,道:“大汗說的是,我一定會原話轉達。”

  周正將黃維懷與黃臺吉的對話,表情都看在眼里,暗自搖頭。

  大人物哪有什么誠信可言,黃臺吉這些鬼話,黃維懷估計也不信,怕只是為了完成袁崇煥拖延時間的計劃而假裝不知。

  但是,黃臺吉怎么會讓袁崇煥如愿?

  戰略的落差,是戰術彌補不了的。

  周正不曾插言,他在等,等黃臺吉開口問。

  但直到宴席臨近尾聲,黃臺吉或者其他人都沒有說話,沒有提及建虜會繞過山海關,只言片語都沒有!

  黃臺吉與黃維懷依依惜別,道:“若非國事纏身,真希望能與黃大人徹夜長談,本汗對明國之盛十分向往。”

  黃維懷似乎是解決了一件事,心情十分輕松愉快,道:“我也是如此。”

  黃臺吉笑著,瞥了眼周正,沒有再說話。

  黃維懷拱了拱手,轉身上馬車。

  周正記下幾人的臉,跟著上去。

  等馬車走遠,黃臺吉依舊遙遙看著,道:“范卿,你覺得周征云此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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