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輕輕的,誰還不走錯路,人活一輩子時間很長,這才哪到哪,你就擺出這副慫式子,頓不頓就拿家里人出氣,什么東西,老子真想兩巴掌把你抽死算求了”
院子里,父親張愛國被扯開了,但他嘴里沒閑著,算是從頭到尾沒給張建玉好臉色,罵的非常難聽,非常狠。
張建軍知道,父親一輩子就是這么個人,他是被大哥張建玉給氣的,直接把大哥當成自己家的娃娃管教了。
但說實話,父親這種做法張建軍是不怎么贊成的,因為雖說父親和大爸是親兄弟,一個媽生的,但這里面還夾著一個大媽呢,大媽可不姓張。
父親這么不留情面的管教張建玉,大爸或許心中不會有什么想法,大媽可就保不準了。
到頭來,恐怕父親又得落下一個出力不討好的結果,這么多年,這幾乎就是規律。
也難怪父親經常會自嘲說,這就是他的命。
“你老子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沒結婚的時候,你要學喇叭,當個吹鼓手,老子二話不說,掏著錢讓你學,前兩年把婆姨也給你娶來,沒想到你成了這么個愣種子……”
父親罵著,大爸在一旁聽著心里肯定也不好受,隨即也直接破口大罵了起來,把這兩年積攢在心里的怨氣全都宣泄了出來,他這個混蛋大兒子這兩年天氣把這個家禍害成什么樣了。
有時候,大爸都想找根繩子吊死算了,老老實實下了一輩子的苦,前幾年好不容易把家里老大一輩子的事安撫了,他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能夠稍微輕一點,甚至還指望著家里老大結婚好能把日子過好,反過來幫襯他一把,畢竟下面還有兩個弟弟沒娶婆姨,一個妹妹還沒出嫁呢。
但結果呢?
二兒子、三兒子,前兩年結婚的時候,作為弟兄老大,這個愣種子硬是一毛錢都沒拿出來,全都是他老兩口子一點一點東挖西湊的,家里的糧食都賣光了,前年的時候家里還一度斷了糧,這年頭又不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家里能斷糧,說出去甚至都沒人信。
如果只是這,那也就罷了,誰讓他老兩口生的多呢,咬著牙再苦幾年應該能把到處借的錢還上,也就過去了,畢竟兒媳婦都娶來了,他們老兩口手里的任務也完成的差不多了。
有了大兒子的前車之鑒,他們也就沒再指望著二兒子、三兒子結婚之后能幫他們分擔一點壓力,雖然三兒子兩口子對他們老兩口真的不錯。
他們老兩口只希望三個兒子往后能各自把自己家的日子過好。
可是,眼前這個愣種子這幾年干了些什么事?好好的吹鼓手不當,跑去耍賭,把自己分出去的那個小家敗光了不說,連累著整個大家都不能安穩。
二兒子一家、三兒子一家,包括他們老兩口在內,這兩年哪個沒有給他還過賭賬?
好好的家敗光了,日子過得一塌糊涂,名聲也傳出去了。
現在整個雙石鄉,誰提起張建玉這個名字不是一臉嫌棄?
有時候,還有人在背后罵他張愛富是虧了什么人,生出張建玉那么個愣貨。
他張愛富終究是一個凡胎肉體,滿臉褶子的莊稼漢,能有多大的承受能力?
老了老了,還要遭這種雙重罪。
所以,說實話,要不是還有個碎女子沒有出嫁,他是真的想就這樣死了算了,還活著有啥意思。
走錯了路,禍害了整個家,但終究還是自己的種,還年輕,所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兩年他雖然有著想死的心,卻也希望著大兒子能夠改過自新,踏實下來,好好種幾年地,往后的日子還有轉機。
可現在呢?
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能把人氣死的那種,這兩年,賭博不耍了,不是因為吸取教訓戒了,而是沒錢耍,待在家里種地也不消停,今天把婆姨踢幾腳,明天把娃娃扇個巴掌。
造孽啊,他那個娃娃今年才五歲。
至于今天,現在,他張愛富做夢都沒有想到,他這輩子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兒子狠狠推倒在地。
“我還活著有什么用,真是把驢虧的都淌眼淚”
大爸越罵越激動,越罵越氣,踉蹌著站起來要往放糧食的那個窯洞走,張建軍知道,那個窯洞里面有老鼠藥。
“你還蹲著干什么,還不過來拉住”
張建軍轉過身沖著張建玉吼道,他這也算是開眼了,世上的不肖子孫千千萬,沒想到張家就出現這么一個,硬生生要把他爸給逼死的那種。
張建軍不知道這是誰的悲哀,所謂長兄為父,雖然張建玉和他不是一個媽生的親兄弟,但也是有血緣關系的,是他們這一輩的老大。
他這個老大就是這么個當法?就是這么個示范法?讓后面的弟弟妹妹們以后結了婚,都這么來對待各自的父母公婆?都照著他這個慫式子來過日子?
說實話,要不是兩世閱歷的理智拉拽著他,此時此刻,他都想沖過去給張建玉兩巴掌。
張建玉站了起來,他終究還是有點人性的,眼淚哭的紅腫,過來一把抱住大爸的腿就跪下了,緊接著嚎啕大哭的說著自己錯了。
一個三十歲的大男人抱著他四十七歲老父親的腿,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哭嚎著說自己錯了。
張建軍不知道這是悲哀還是欣慰。
大嫂過來也跪了下來,兩口子哭嚎的聲音充斥了整個院子。
張建軍受不了這一幕,他拉住了大爸,也把張建玉拽了起來。
幾分鐘之后,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下。
大爸的情緒平靜了許多,剛才是被氣的失去了理智,想要立刻去喝老鼠藥。
俗話說,人往下疼,不往上疼。
看著三十歲的兒子跪在地上一句又一句的說著自己錯了,哎,他還能怎么辦呢。
“做人你一定要記住,有本事就往外面使,不要頓不頓就拿家里人出氣,你娃不就累了點賬嗎,能死人啊?就不能踏踏實實的重頭再來,娃娃都五歲大了,還不知道哪頭輕哪頭重?”
父親張愛國這個時候也語氣稍微平和一點的給張建玉講起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