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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8章 陸窮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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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五點鐘到八點鐘是餐廳最忙碌的時候,饒是陸程也忙得暈頭轉向。

  八點過后,餐廳的人就開始少了。

  餐廳九點鐘關門,哪怕沒有人,大家也不能偷懶,必須站得筆筆直,隨時做好迎接客人的準備。

  陸程抽空去上廁所,上完廁所,彎腰洗手的時候,兜里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陸程拿出手機看了看,見是個陌生號碼,就掛了。

  他往廁所外走,那手機又響了。

  陸程不耐煩地接聽電話。“不買保險,不辦手機卡升級,也不貸款。”

  那頭的人被陸程的話噎住。

  陸程正打算掛斷電話,忽然聽到里面傳出來一道嬌滴滴的女音:“你好,這里是禹城第七人民醫院...你的朋友至今還沒醒,目前我們聯系不到她的家人,你能不能通知下她的家人,讓他們繳醫藥費?”

  陸程愣住。

  “她還沒醒?”

  “還沒有,失血過多,一直昏迷著。”

  陸程深吸一口氣,沒好氣地說:“我跟她不熟!”

  陸程掛了電話。

  等到九點鐘一過,餐廳便打烊了,陸程因為來的最遲,他少上了三個鐘頭的班,晚上他要負責打掃整個餐廳的衛生。

  做完了清潔衛生,陸程才可以離開。

  其他人都走了,就陸程一個人在餐廳里拖地、擦桌子、擺桌子、整理被客人弄亂的裝飾物以及墻上的書籍...

  忙碌完,已經十點二十了。

  他回家坐的那截地鐵要晚上十點四十關閉,陸程小跑到地鐵口,趕上了回家的地鐵。坐在地鐵里,陸程緊握著手里的舊手機。

  他心里很亂。

  他一直在想昨天救的那個人。

  他不管她,也許醫院就會因為她沒有醫藥費,而給她停止后續治療。這是極有可能的事。

  陸程嘆息一聲,走出地鐵站后,給陸瑟發了一條短信。

  陸程:瑟丫頭,你先睡,我有點事。

  陸瑟:那要我給你留門么?

  陸程:我帶了鑰匙。

  陸程蹬著自行車趕到醫院的時候,都快11點了。季微住在外科住院病區,大醫院天天都人滿為患,原本規定只能放三張床的病房里,都加了床。

  因為病床不夠,還有人直接住在醫院的走廊里。

  陸程來到季微的病房,結果沒有看到人。

  他一愣。

  人呢?

  難道...

  死了?

  陸程心一跳。

  他趕緊去護士臺,詢問季微的下落。

  護士聽了他的話后,說:“因為病人太多,那個女孩又沒有交醫藥費,別的家屬有情緒了,我們把她推走廊上去了。”

  “就那邊,你去找找吧。”

  陸程心一沉,忙轉身去找人。

  走廊上有六七張病床,陸程在靠近廁所的那一頭,找到了季微。

  因為一直昏迷,季微的病床下面掛著一個尿袋,而她蒼白的臉上,唇色寡淡,已經干到起皮。

  她還在昏睡,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醒來。

  醫院的確沒有放棄為她醫治,但現在,也沒有給她好良好的治療。

  見到季微,陸程松了口氣。

  他又找到護士,對護士說:“能不能給她安排一個病房,我這就去給她繳費。”

  護士搖頭,“不行,沒有空病房。”

  陸程有些生氣,“你讓一個被捅了六七刀的姑娘,住在廁所外面的走廊上,這像話嗎!天這么冷,她本就失血過多,要是病情加重...”

  “早繳費啊!”護士翻了個白眼,“早繳費,我們也沒理由把她推出來啊。”

  陸程一時間啞然。

  他喉嚨一滾,將所有無奈跟無助都吞進了肚子里。

  陸程去交醫藥費,收費的會計看了看季微的醫藥費清單,說:“目前一共花了一萬五,后續還要治療,先交兩萬吧。”

  陸程握著銀行卡的手,微微一顫。

  兩萬啊。

  他手里一共就一萬二。

  “等一下啊。”

  陸程退出繳費大廳,走到一個角落里,用唇咬住手指,有些迷茫。

  這一萬二,是他跟陸瑟的學費和生活費。

  如果為那丫頭給了醫藥費,他不僅身無分文了,還要倒欠八千。

  值得嗎?

  為了一個陌生人,值得嗎?

  貧窮,時時刻刻都在考驗著陸程的良知。

  你體會過生活的絕望嗎?

  陸程隔三差五就要體會一次。

  有些人在絕望里處的久了,就會被生活徹底打趴。也有一小部分,他們被打倒了,血含著牙齒往肚子里吞,也還會再爬起來。

  陸程反復跌倒又怕起,太多次了,牙齒都快被打光了。

  他忽然站起來,轉身就往外走。

  寒風,刮得陸程一張臉生疼,像是皸裂的傷口灌進寒風那樣刺激。陸程走出去十幾米遠,又停下腳步來。

  他一腳踢在一旁的小花壇瓷磚上,怒罵道:“真尼瑪是個傻逼!自己都要餓死了,還管別人死活!”罵完,陸程又轉身走回醫院大廳里。

  他坐在椅子上,猶豫再三,還是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嘟嘟——

  “誰啊?”

  一個大叔音,隔著聽筒傳出來。

  陸程:“方叔,是我,陸小子。”

  方叔是珠江村一家賣早餐的大叔,以前是陸程他媽最忠實的追求者,花玲瓏死后這些年,方叔對陸程兄妹照顧頗深。

  陸程實在是不知道該找誰幫忙了。

  方叔聽見是陸程,慢慢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靠著床頭,問陸程:“這么晚了,有什么事?”

  雖然很難以啟齒,陸程還是硬著頭皮跟方叔開口了,“方叔,能、能借我點兒錢么?”

  方叔一愣。

  他忽然聽到了陸程手機那邊傳來的救護車的聲音。

  方叔忙問:“怎么回事?你在醫院?你病了?還是陸瑟?”

  陸程悶聲說:“不是,是撿到了個病人,她...”陸程嘆了一口氣,才說:“不交醫藥費,她可能會死。”

  方叔沉默下來。

  陸程跟陸瑟沒有家長,年紀又小,把錢借給他們本來就有可能有去無回,因此即使知道陸家兄妹日子過的清苦,村里也沒人肯借錢給他們。

  方叔也是有家庭的人,他的錢也是媳婦管著的,他媳婦對陸程跟陸瑟態度有些冷淡,主要還是因為花玲瓏那事。

  方叔沒結婚之前,暗戀過花玲瓏,但那也是單相思。后來結婚了,方叔還是很安分守己的,對老婆孩子都很好。

  想了想,他說:“這得讓我跟你嬸嬸說一聲。”

  “好。”

  陸程對借錢這事不抱希望了。

  他跟陸瑟是花玲瓏的孩子,嬸嬸以前都不會正眼看他們的。自從花玲瓏死后,嬸嬸憐惜他們可憐,倒是沒有再給過他們冷眼。

  但是借錢...

  陸程望著遠方高樓大廈的燈光,覺得這世界真的很奇怪,有的人富得流油,有的人為了生活住橋洞。當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但陸程又告訴自己:有錢人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有錢人也是從窮人變得有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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