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鸞朝著完顏朔夜走出了一步。
只是短短的一步，但是屋內人全部一怔，連房間深處都傳來了訝異聲。
不是完顏朔夜逼近她，而是朱鸞朝他走出了一步。
第一次見到她的黑衣老者更是難掩驚奇。
“這真是了不起，”他突然開口，“殿下你是手下留情了？”
在屋內此時巨大的壓力下，化元境修行者站立都理應困難，沒想到這個女子居然還能動。
完顏朔夜靜靜地凝視朱鸞沒有說話。
少女毫不畏懼地抬起頭與他對視，眼中是挑戰的堅決。
“不要小瞧我。”
朱鸞朝他邁出了第二步，靜靜道，“我的意思是——”
“在我面前，你不可能殺的了他。”
她話音剛落，屋內眾人誰都沒看清她是怎么移動的，朱鸞握住了男人手中的寒月，并將赤子劍的劍鞘套上了劍刃。
就在完顏朔夜的手上。
“你……”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黑衣老者愕然瞪大雙眼，“殿下……”
“哎，沒事。”完顏朔夜微笑看著握著兩把劍鞘的女子，制止了黑衣老者上前。
朱鸞雖然抓住了劍鞘，但卻無法將兩把劍從完顏朔夜手中抽出。
兩人僵持在了原地。
“你的功法，有點特別啊，”完顏朔夜問道，“你的師父是誰？”
只有他知道，就在剛才，那個女子看似是頂著他的威壓走來，但其實不然。
她以自己的真氣為劍，撕開了他的真氣。
化元境的真氣有限，但是她將其凝為一束，精準地擊于剛剛段立崢和他的真氣發生沖撞，還尚且有些混亂的那一處。
說起來簡單，但在那么一瞬間做出這樣的事，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是登峰造極的技巧和極為新鮮的發想。
在大周這樣的國度，這樣使用真氣的方法甚至算是有些邪門歪道。
“你真是讓人驚喜，”完顏朔夜笑道。
“你如果告訴我你的師父是誰，”朱鸞靜靜道，“我也不是不能考慮告訴你我的師承。”
“畢竟你的功法，也很有意思不是嗎？”朱鸞凝視著眼前的男子。
“在你們大周人的眼里，我們的功法一直都很有意思不是嗎？”完顏朔夜微笑。
“一直都是被叫做邪魔外道的，”他笑起來。
段立崢神色一沉。
這個男人……果然是……
“不談我們師父了，”完顏朔夜看向她身后的段立崢，皺起眉頭。
“果然很礙眼呢，你這么一說，我更想殺了他了。”
他彎腰湊近朱鸞的臉。
“你可以試試，”朱鸞道，她凝視著男人越來越近的眼睛，“我不會讓你成功。”
“哪怕你是半步宗師的修行者。”
段立崢聞言后背泛起涼意。
這個男人，原來是半步宗師！
“這也暴露了？”完顏朔夜眨了眨眼睛，直起身子，“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有多少底牌。”
“我們到底是徽州武試的解元和亞元，”朱鸞微笑，“如果是我一人尚且不敢如此夸口，但如果是我們兩人，公子你要付出的代價恐怕不小。”
“我們……公子……”完顏朔夜先是眉頭一皺，但隨后又微微一怔。
“到這里以后你還是第一次這么叫我。”
“我原本以為我們能好好相處，”朱鸞看著他道，像是看著若干年前故事里的那個孩子。
“我可以陪你從澹州到雍州，但再長的路是不可能了。”
這個男子背后的黑暗太過深遠，而他所抱有的想法和思念她無法理解和接受。
“我沒有時間繼續陪你，”朱鸞認真地凝視著他。
“我不能成為你的妻子，”她繼續說道，“不是因為婚約。”
“你一開始就該知道，”朱鸞看著完顏朔夜透明如水晶的眼睛，“不談別的。”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大周人，本就不可能嫁給……后金人。”
“對嗎，四王子殿下？”
少女的聲音落下，屋內所有男人都臉色劇變。
完顏朔夜眼中第一次出現波瀾。
“你真是聰明到了令人可怕的程度，”他說道。
說完他繼續朝朱鸞靠近。
段立崢神情凝重，雙拳緊握，但努力強迫自己靜下心來，靜靜提升真元。
即便眼前的男人形容俊美，面容可親，但在猜出這群人真正的身份后，他作為大周的修行者，已全身緊繃。
因為這個男人出身于中土大陸上最神秘也最臭名昭著的國家。
后金王庭。
在大周人看來，西涼人雖然尚武但尚屬可以溝通的一群。
后金人卻屬于不能溝通的那一群。
在大周北方城市，后金人的名字甚至可以止小兒夜啼。
天策書院這樣的地方，更是談后金色變，對于奉行禮教的大周而言，后金人宛如洪水猛獸。
“你是后金的四王子……”段立睜大雙眼。
在二樓慘死的那個男人，生前被稱之為三殿下。
“那個人是你的兄長……”段立崢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的手下殺了他的兄長？
站在屋中心的男人的身影在段立崢眼中逐漸扭曲。
少年看著他，宛如看著一個魔鬼。
而這個魔鬼現在就站在他最重要的人身邊。
“朱瑛，從他身邊離開！”段立崢喝道。
他很想將這人殺害自己的兄長的事實一并喝出，但卻怕刺激到這人。
段立崢的手掌再次滴下鮮血。
聽到少年的清喝，朱鸞松開劍鞘退后一步。
完顏朔夜眼中浮現一絲怒意，看向段立崢的方向，正要抬起手。
卻發現眼前的少女正好站在他和少年的中間，擋在他最適合發動攻擊的方向之前。
“看來你的心意真的很難改變。”完顏朔夜嘆道。
“這本是你唯一活下來的機會，”男人搖了搖頭。
“這不是我能接受的機會，”朱鸞道。
“可惜我是真有點舍不得你死，”完顏朔夜道，“即便我用強，想必你也會和那位小未婚夫一起拼死抵抗。”
朱鸞點了點頭。
“好吧，那我的求婚就等到下次見面再說吧，”完顏朔夜一聲輕笑，眼露不舍，“如果你今天可以活下來的話。”
“你什么意思……”
朱鸞尚未回答，但她身后的段立崢卻睜大了雙眼。
他從走進這個房間開始，就有一種非常不安的感覺。
“玉郎，”完顏朔夜輕輕喚道。
“可以告訴你主公了，接下來的事，我就不插手了。”
“得令。”一個少年的聲音突然從房間深處響起。
他話音剛落，朱鸞等人的腳底，突然出現了可怕的震動。
整個春風樓，都震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