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近正午,越發燥熱。
秋日的烈陽熏烤著地面,曬得人腦袋昏脹。
許母扯著那人的衣服,睚眥俱裂,像是多日的怨氣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口,手指攥緊他的衣領,激動地發顫。
段林白瞇著眼,不自覺地打量著許舜欽。
這人不過是從他家提了禮品出來,許母肯定認為是他們家的人,其實……
這是許家的。
當時有記者堵到許佳木家里,段林白就一直找人在查,只是面臨拆遷,周圍不少地方水電都被掐了,更無從查證監控,怎么都沒找到記者。
“女士,你真的認錯人了。”那個人真的被嚇得一臉懵逼。
“不可能認錯,就是你!”許母說得篤定,揪著他的衣領不肯松開,轉而看向段家人。
“你們真的打了一手好的如意算盤,挑撥我們的關系,又故意報警抓人,最后逼得我們簽了斷絕關系協議。”
“無非就是想讓佳木和我們撇清關系,你們也好少了這門窮親戚。”
“是不是怕我們纏上你們,讓你們難堪丟人?”
此時林玉賢恰好站在她面前,她對記者的事情,也知道一些,此時大致猜到了些許,瞇著眼,看向被揪扯住的許家人。
“段夫人,我真的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他畢竟是男人,倏然用力,猛地掙開束縛,許母身子往后趔趄,差點摔倒。
“你是不是瘋了,我特么又不認識你,你干嘛拽著我!”
“胡說八道什么。”
許母冷眼看著在場的所有人,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笑了幾聲。
“我算是明白了,你們段家真是打了一手好的如意算盤,就是故意下套讓我們往里鉆的,許佳木,你好好看清這家人的嘴臉!”
“他們就是故意的,這一切都是他們的圈套。”
“都是他們設計好的,挑撥我們的關系,我就說那個記者怎么事后怎么都聯系不上了,肯定是假的,他們就是要你和我們斷絕關系。”
許佳木此時腦袋是懵的,按照她母親的邏輯。
段家人找了記者,故意引她父母上京,然后設了套……就是為了她?
這一切也太匪夷所思了。
段林白也是一臉懵逼。
說真的,他要是有這種腹黑腦子,也不至于和傅沉那群人斡旋的時候,每次都居于下風。
不過許家?
無冤無仇的,犯得著這么設計他?
她來不及細想,一側的林玉賢已經開口了,“這位女士,您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這一切都是你們設計好的,我就說嘛,畢業典禮的時候,你們怎么會剛好在,就連斷絕關系的協議書也能很快拿出來,肯定是早就準備好了。”
林玉賢抿嘴一笑,“你可能不知道有律師團隊這種東西,而且這種協議都是有模板的,就算現在你要一份離婚協議,我也能幾分鐘給你弄來。”
“你們少打馬虎眼,這人難道不是你們故意派去的?”許母指著還在整理衣領的人。
林玉賢沒戳破他并不是段家人,只是微微一笑。
“你說他是當時去你們家的記者?”
“當然了!”
“證據呢?”
證據?
許母怔愣,“我認得他?”
“單憑一個認得,我也能隨便揪個人出來,你說是他就是他?你以為你是誰?現在社會做什么都講究證據,你說他是記者,就拿出證據來?”
“否則的話……”
林玉賢抬手扯了扯腰上系的圍裙,“就別空口白牙在這里無賴我們段家,說我們設套欺負人?”
“你這話未免太沒有信服力了?”
“那你自己說,你去過寧縣沒?”許母指著那人。
那人一臉呆滯,“我今年一直跟著大少,除卻金陵與京城,從未去過什么寧縣。”
“放屁,你怎么可能沒去過!”
“我們幾個兄弟一直在一起的。”那人指著身邊另外兩人,他們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幾人平素極少單獨行動,更別提去遠在千里的寧縣,這根本不可能。
許舜欽雖然做的項目是關于寧縣那邊工程消防,但他只是管大樓設計,都是按照段氏提供的圖紙規劃,壓根不需要實地考察,坐在辦公室也能工作,自然也沒去過寧縣。
“你說謊,那時候去我們家的兩個人,其中一個分明就是你。”
“您就這么篤定,確定是他?”林玉賢擰眉,“你如果確定,他這么謊稱消息,污蔑木子,我也放不過他。”
“我知道您也不信我,咱們可以去警局,找警察來查,如果證明他確實去過,要是真和我們家有關,這事兒我認。”
“如果他確實沒去過,你也得給我們賠禮道歉!”
“您再好好看一下,是不是他!”
林玉賢將人推到她面前。
許母仔細盯著,此時神情也有些恍惚了。
大體輪廓是像的,但是事情過去這么久,她對那個記者的記憶本就模糊不清,此時被林玉賢一激,瞇著眼,忽然有些恍惚了。
似乎眉眼間又不是那么像了。
“你可看清楚了,認定了,咱們就去警局!”
林玉賢稍微整理衣服,“不過進了局子,這事兒就輪不到你我做主了,我們家之前因為你們,已經蒙受了許多損失,若是再污蔑我們。”
“我會申請追責的,這可不是幾千塊錢就能擺平的事,你好好看清楚了。”
許母或許是被她這話嚇的,端詳著這人,卻越發覺得不是那么像了。
所有人都在等著她,她臉漲得紫紅,一時騎虎難下。
“段夫人,實在不好意思,我媽可能認錯人了!”
許乾看出她的窘迫,幾乎是強行拽著她離開的。
許舜欽也沖段家人頷首,很快離開,車子路過許家母子身邊時,兩人還在小聲爭執,那個坐在副駕的許家人,當真一臉懵逼,“大少,我真沒做過那種事。”
“我明白。”這幾個人都是寸步不離守著他的,有人離開一天或者半天去寧縣,他都會有所察覺。
這世上人有相似……
許家用的多是本家人居多,不少堂表兄弟,長得像的還真不少。
許舜欽偏頭看著窗外,似乎早有猜想。
兩撥人離開后,段家似乎又恢復了平靜,林玉賢笑著說道:“肯定是認錯人了,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而且那還是許家的人,他們家壓根犯不著和我們過不去,估計是眼花了。”
許佳木只是笑著抿了抿嘴。
可是段林白心底就不是這么想的了。
偏偏是許家人,這世上還有這么巧的事?
中午吃了飯,林玉賢約許佳木逛街去了,他就找人查了一下許舜欽身邊那個人,事實證明,他確實沒去過寧縣,因為那幾天,他正跟著許舜欽在段氏集團談業務。
段氏大樓監控至今還有記錄。
可能是第六感,他總覺得這件事不尋常,他此時無事,干脆就去云錦首府找傅沉,他可能會想到一些他注意不到的東西。
他剛到門口,就看到傅心漢居然被關在籠子里,正扒拉著籠子,沖他大叫著搖尾巴。
“呦,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被關起來了。”段林白走到籠子前,將栓子打開,傅心漢蹦出來,撒歡一樣亂跑,扒著他的褲子。
“你怎么惹到傅三了,把你弄到這里面?”
“嘖,小可憐。”他抬手摸了摸傅心漢的狗頭。
段林白剛領著它準備進去,到了門口,就被十方攔住了。
“段公子,不好意思。”
“幾個意思?”
“三爺說……”
十方不大好意思轉述傅沉原話,倒是千江開了口:“三爺說,所有動物都不許入內。”
“你們家什么時候有這個規矩了,再說了,我是動物嗎?你倆什么意思,把我當小畜生啊?”
“我們不是那個意思,傅心漢不能進去,您剛才摸過他,還是洗了手再來吧。”
段林白瞠目結舌,“你家是搞防疫的嘛,疾控中心啊,還特么洗手,老子身上有那么臟?”
“有細菌。”
“我……”
段林白指著千江,“你好樣的。”
其實不讓傅心漢進門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宋風晚,她懷孕之后肯定要注意一些,而且秋季到了,狗子瘋狂掉毛……
尤其是今年,掉得格外厲害,傅沉一度覺得:
它可能要禿了。
留在家里,打掃狗毛都很麻煩,所以最近就把它控制在室外了。
段林白洗了手,沖進屋內的時候,宋風晚當時在樓上休息,喬艾蕓也不在,就傅沉正窩在小書房內抄錄著經書。
孩子雖然來得突然,但也是親骨肉,傅沉也希望他平安順遂出生,此時抄經,無非是保佑他的。
“我去,你們家最近實在搞什么,要不要進門,在用白醋給我熏一下消消毒?”
傅沉并未看他,而是笑著點頭,“這個想法可行。”
段林白氣悶,“小嫂子是流行性感冒,又不是別的,我進個門,搞得我還想攜帶了什么危險病菌。”
傅沉撩著眉眼看他……
他身上確實有病菌,比如說,傻子細胞一類。
還是要讓自己孩子離得遠些。
“你過來有事?”某人素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有件事和你說一下。”段林白從口袋摸出一張照片遞給他,又把上午發生的事,原封不動轉述了一遍。
傅沉瞄了眼照片,手上抄錄經書的動作并沒停止。
“我覺得這事兒不太正常……”
“確實不正常。”傅沉將照片推到他面前,“你知道許家所有手下,是怎么選出來的嗎?”
“什么?”
“他們大多都是一家人……”
許家算是比較典型的宗族派系,一族之人在一起,有肉吃肉,大家有湯喝湯,如果都是親屬,相似的話,太正常。
“你的意思是……”
“這個人與許鳶飛身邊的一個手下,非常像。”
段林白怔了下,“嫂子?不能吧,她不可能這么做的。”
“當時你們的戀情,她也是知情人,而且……”傅沉瞇著眼。
“去年過年,許醫生一家去過嶺南,她是沒給好臉色的,若是被扒出是她手下偽裝成記者搞事,其實說得過去。”
“看不慣他們,也不想許醫生和你在一起。”
段林白悻悻一笑,“傅三,你這話說得怪嚇人的。”
“你這脾氣,若是證實了,怕是饒不過她吧,估計也顧不得許家,也會找她要說法……”傅沉裹了點墨,繼續抄寫經書。
“這事兒到后面,就是寒川難辦了。”
“許家高壓,如果找你麻煩,你覺得寒川會怎么辦?他到底幫不幫自己媳婦兒?我們這群做朋友的,又該怎么辦?”
誰都不會讓自己媳婦兒遭罪受了委屈,最壞的結果,就是他們這群人分崩離析。
細思極恐。
段林白悻悻一笑,“這都是你的猜想。”
“你把照片拿去找寒川,他應該也認得,這人經常幫她送甜點,晚晚愛吃她家的東西,所以我認得。”傅沉說得篤定,壓根不像是開玩笑。
段林白后頸有點涼,“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挑撥。”
“把許佳木父母和你當槍使罷了,你等著看吧,這件事遲早會被捅出來的,弄不好,京許兩家的聯姻都會出問題。”
“背后是許家人?我特么又沒招惹過他家,干嘛沖我來啊……”
傅沉笑著沒作聲。
段林白坐在椅子上,按照傅沉想法往下走,后背涼滲滲的。
此時十方敲門進來:“三爺,宋小姐醒了。”
雖然兩人領了證,外人不知,所以十方千江還是循著以前,喊宋風晚小姐。
“我也好久沒看到小嫂子了。”段林白將照片塞進口袋……
這眼底意味不甚明顯。
傅沉看著他的所有動作,并未作聲,而是擱了筆,準備出去。
此時房門已經被推門。
段林白位置距離宋風晚很急,隨手拿起放在一側的一顆橘子,剝了皮,佯裝什么事都沒發生。
瞧見宋風晚進來,一邊嚼著橘子,一邊與她打招呼。
“小嫂子,好久不見啊。”
宋風晚知道他來了,剛想開口,忽然覺著一陣反胃,她臉色一白,伸手捂著嘴,就往一側的洗手間狂奔。
傅沉蹙眉,急忙追過去。
宋風晚最近開始孕吐,不算嚴重,不過吐一次,也能折騰得她半死……
段林白站在原地,是徹底傻了眼。
臥槽!
怎么回事?
這么長時間沒見,看到自己犯惡心想吐?難道是老子剛才笑容不夠燦爛,太尷尬了?
他緊跟著去看一下情況。
宋風晚都來不及進入洗手間,就趴在走廊上的一個垃圾桶上方干嘔起來,整個人半蹲著,兩邊頭發別在耳后,臉上沒有半點血色,更襯得她虛弱蒼白。
十方機靈,已經倒了水,“漱漱口。”
“謝謝。”
宋風晚接了水,喝了半口,勉強將惡心感壓下去。
“還難受?”傅沉半摟著她起身,目光落在她肚子上,這小東西,倒是能折騰。
“還行。”
段林白剛想說話,就聽到宋風晚說了句……
“小家伙太鬧騰了。”
段林白懵逼了,小家伙?
他就是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眼睛死死盯著宋風晚肚子,卻被傅沉擋住了視線,“這么盯著嫂子,是不是不太禮貌?”
段林白怔怔的站在原地:“嫂子懷孕都不通知我,你才不夠意思吧。”
“許醫生知道,我以為她會告訴你。”傅沉語氣不緊不慢。
“木子知道……”段林白此時算是把事情給合上了,“那個讓我喜當爹的驗孕棒是小嫂子的?”
“好嘛,傅沉,你欠了我一次。”
“我的要求也不高,這么著吧,等你孩子出生,我要做他干爹!”
傅沉冷眸掃了他一眼,“我怕影響孩子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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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就是各種填坑,真的是挖坑一時爽呀 干爹這種事,也得看傅寶寶愿不愿意。
浪浪:干爹有錢。
傅寶寶:給我花?
浪浪:必須的啊!
傅寶寶:可以考慮。
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