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帥推了推新買的眼鏡，看著遠方的蒼茫突然就一陣唏噓。
年少時候，他曾經的夢想是當一個專業的知名記者。
很厲害的那種。
那個時候的他，最不屑當什么狗仔了。
狗仔是什么？
就是那種偷偷摸摸而又猥猥瑣瑣的存在……
身份！
作為一個記者，你必須剛正不阿，必須一往無前，必須爆料實事。
他覺得自己確確實實會成為記者圈里的一股清流。
但……
大學畢業以后，他被社會毒打以后，終于醒悟了最終……
他發現其實做狗仔也挺好。
他轉變得很快，什么所謂的矜持，什么所謂的面子，這些東西徹徹底底都被拋得一干二凈。
自從認識了陸遠以后，周帥就發現自己距離曾經的夢想已經越來越遠，甚至自己的最后底線與堅持已經完全被陸遠給帶歪了。
然后……
他活成了曾經自己最討厭的人？
不過……
似乎挺舒服的？
“周記者，多方位攝像頭這么裝可以了嗎？”
“可以了，每個細節都能看到。”
“不會暴露吧？”
“當然不會，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我可是有技術的人。”
“嗯，是啊，周記者，你的偷拍技術過硬，我是信得過的，不然我也不會請你不是？來，周記者，我請你抽根“紅蘭”。”
“什么偷拍技術過硬，是安裝技術過硬，你別搞錯了，還有，阿遠，咱們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你能不能別抽八塊錢的“紅蘭”了？”
“情懷，這是情懷懂嗎？而且什么八塊錢，這煙漲價了，漲到十塊了。”
“得，對了，你不抽嗎？”
“我戒了……”
“這煙味道怎么怪怪的？”
“新版“紅蘭”味道怪一點很正常不是？”
“也對，畢竟已經回不到當初了……沒想到你這煙鬼都能戒煙。”
“其實也沒戒，就是抽得少，有時候會來根……”
“阿遠……”
“怎么了？”
“我在公司干得不痛快。”
“不痛快？”
“嗯……大總編的小舅子來公司了，來公司以后一臉無法無天的模樣，有時候真想抽他一頓。”
“那就抽啊，年輕人憋久了傷身。”
“整得你有多老一樣，而且，我特么不要工作了？”
周帥很唏噓。
他蹲在屋子外面的一塊大石頭上。
陸遠也一起蹲著，只是一個人抽煙，一個人不抽。
兩人都看著遠方，周帥那略顯殺馬特的發型被風吹得有些歪，抽了兩口以后又咳嗽了起來。
這煙很嗆人。
“臥槽，阿遠，你特么是不是給我抽過期的煙？”周帥盯著陸遠。
這哥們前科實在是太多了，各種坑人的本事層出不窮。
這人……
無法言喻。
“放屁，我今天早上剛買的，怎么可能過期，我特么現在好歹也是身價上億的人了，會在乎這十塊錢？你看看煙盒。”陸遠瞪了周帥一眼，然后掏出了煙盒仿佛要說明自己的清白。
“哦……”周帥疑惑地看了看煙盒里面的生產日期。
這煙確實沒過期。
“是你好煙抽多了，現在抽這種煙抽不出那種味道了。”
“也對……”周帥點點頭掐滅煙蒂，隨后吐了口氣，隨后繼續看了看遠方“媽的，真憋屈，越想到那小舅子就越想揍他……”
“敢不敢辭職？”
“辭職？辭職我喝西北風去？”
“網絡時代馬上就要到來了，你懂我的意思吧？”陸遠看了看周帥，突然臉上露出幾分深意。
“網絡時代？”周帥瞳孔一縮，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東西“你是說自立門戶？”
“嗯。”
“我沒錢……”
“預算需要多少？”
“看什么類型的，正經報社的話，起碼需要一百萬到三千萬不等，而且有關部門手續還是挺啰嗦的，網上整個網站的話，倒不需要多少……”
“現成的呢？比如……經營不善什么的，嗯，或者收購一家即將倒閉的……”
“你是說……”周帥眼睛一亮“等等，這我倒是知道不少……急于脫手的有很多，不過，資金方面……”
“周記者……我很樂于幫助人的。”陸遠突然笑了起來“我給你投資，你占三成，我占七成，其他一切活動由你出面……”
“特么的，那我豈不是每天要跟你歌功頌德了？”周帥猛地盯著陸遠一陣警惕“特么的，是不是你覺得自己在網上的名氣實在是太臭，所以想整刷洗洗白？”
“我陸遠是這樣的人嗎？”
“不然呢？你這人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沒半點便宜，你會去做？”周帥白了陸遠一眼，仿佛陸遠的心肝脾肺腎都被他看穿了一樣。
“報社好好辦，以后有機會的話我想辦法配合整幾個猛料……打打廣告。”
“成……那就這么決定了。”
“嗯，對了，要收購了要改名“遠程”快報不？”
“不改，就換個其他牌子就好了……”
“哦，行。”
周帥點點頭。
自立門戶嗎？
他看著遠方，眼神之中倒多出了幾分斗志。
陸遠雖然這人偶爾坑了點，但絕對是一個明主。
如果在古代戰亂的時候，他也是一方氣吞萬里的霸主。
周帥倒不擔心自己前途什么的。
畢竟跟著陸遠混的這幾個人基本上都雞犬升天了，按照慣例，也該輪到自己了吧？
“阿遠……”
“啥？”
“你說咱們這群烏合之眾能在這個時代里能組成一方帝國不？”周帥突然覺得這氣氛有些煽情，同樣莫名其妙就有一種豪情萬丈的感覺。
“遠程”的起步他是看在眼里的。
他始終記得去年的時候，“遠程”公司的門隨便一腳就能踹爛，窗戶特么的還偶爾會透風。
實在是……
連皮包公司都算不上。
而陸遠，魏胖子，這兩人也像極了烏合之眾……
不過，正是這樣的烏合之眾，竟然特么的直接轟上了娛樂圈的熱度和新聞，一年過后，一個成為百花獎影帝，一個拿了最佳導演……
雖然現在“遠程”還窩在那種小地方，不過周帥知道陸遠杭城的開發區花了將近兩億買了兩幢樓，而且正在裝修之中。
這說明什么？
說明陸遠已經一步步籌劃干一票大的了，特別是今天跟自己提議說整個報社出來……
周帥閉上眼睛。
有些人是才華配不上野心，有些人是野心配不上才華。
而陸遠，兩樣都有。
想到這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個帝國的雛形，而且自己是在這一片帝國里面，是一個不可磨滅的大功臣……
這么一想。
熱血之意已然極為濃厚。
“帝國，開什么玩笑……你當是古代啊，烏合之眾……那可是你，我可不是……對了，你好好洗把臉，眼睛里都是眼.屎……”朝陽下，陸遠站了起來看了看屋子，無語地搖搖頭。
這貨是不是又在腦補什么東西了？
周帥突然就覺得那股熱血氛圍的中二感不見了。
眼.屎？
鐘誠來了。
中午時候來。
當然，因為現在時候挺特殊，他自然不可能大張旗鼓地過來，反而小心翼翼地戴著口罩帽子，大熱天裹得跟一粽子一樣。
銀川的熱浪很毒，曬得鐘誠受不了，他是一刻都不想這么干。
但是一想接下來自己就會和陸遠達成私底下的合作以后，那么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笑了起來。
陸遠的“遠程”雖然還是一家風雨凋零的皮包公司，但事實上在鐘誠看來確實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陸遠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助力，他如果肯真心和自己合作，那么未來的自己肯定會掀起一片波瀾的。
小張則感覺很不安。
來到銀川以后，小張突然生起了一種被地頭蛇盯到的感覺。
但是小張一時間也形容不出這種不安到底是來自哪里。
總之，越接近《大話西游》的劇組，他就越覺得不舒服。
難道是因為怕暴露才產生這種感覺嗎？
好像也對。
小張深深呼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下來。
“鐘叔。”
“怎么了？”
“要不……我們回去吧？我心里總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和陸遠這種人合作，真的是與狼共舞……他這人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性子，就連好萊塢大導演詹姆斯聽說都得簽他的合同……”
“我說了不用怕，而且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退縮已經晚了。”
“鐘叔，我會在一邊盯著陸遠的，如果陸遠真的要跟我們簽什么合同我們不能簽，絕對不能簽！”小張瞇起了眼睛。
“我在娛樂圈浮浮沉沉了這么多年，我懂的，你擔心什么？擔心陸遠還會曝光不成？曝光了對他有什么好處？跟我們合作總比跟沈連杰合作要好吧……”
“這么說也對，但是……”
“我說了，他既不是虎也不狼，我在娛樂圈浮浮沉沉了這么多年，是龍得給我盤著，是虎，也得臥著……”鐘誠笑了起來。
笑得很邪性，仿佛掌控住一切一般。
小張則是沉默地看著遠方劇組的屋子。
最終不再說什么。
十多分鐘以后，兩人敲開了陸遠的房子……
“是……鐘……”
“噓。”
“我懂，我懂，快進來吧，別被人看到了。”
“嗯嗯。”
“鐘叔，請坐……”
“好。”
鐘誠見到了陸遠。
滿臉熱情，一副見到自己猶如見到財神一樣的表情。
鐘誠笑了起來。
是的！
我確實是他的財神。
這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