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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真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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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末黨爭的頑疾,絕非殺光一黨就能解決,也不是說一時之間就能根除。

  東林黨、復社是黨爭的積極分子,但是以為除掉他們,朝野就沒有黨爭了,那是癡人說夢。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解凍更加的難。

  官員結黨,利益抱團,已經成為了一種官場文化。想要徹底改變這種現象,任重而道遠。

  楊鼎卿和沈廷文俱是江南名門望族,失去了官位也各自不服,互相掐著架指指點點地走出攝政堂。

  侯玄演望著獨自一人沙盤,心中久久不能平靜,若是拖下去,自然是有利的。但是北方淪陷,自己抱著拖垮敵人的想法,對淪陷區的百姓,太過殘忍了。

  任何一個新興的王朝的軍師實力,都會由盛轉衰,滿清尤其迅速。

  入關之初,他們真的是所向無敵的,不管是李自成還是明軍,都被他們打得難以招架。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但是若是說一支弱軍,那給他再多的條件,也打不出入關初期的那種氣勢。

  但是滿州建奴有一個先天不足,他們的兵員太少了,少到令人發指。入關時清兵才十萬人,其中還有三順王這樣的漢八旗和蒙八旗。真正可以披甲出征的滿八旗就幾萬人,幾次戰陣下來,戰死病死的不在少數。

  入關之后,這些人以征服者、勝利者的姿態,進入了我們漢人的居住區,享受著或大或小的優待特權。神州大地的繁華和安逸,遠遠超過了這些人的想象。他們沉醉在領先自己幾千年的各種享受中,無法自拔。再也沒有入關時的剽悍嗜血、勇于用命。

  而且當時北方瘟疫橫行,許多滿清大將,死在了天花上。還有多爾袞等人,沉迷女色,漸漸地磨滅了雄心壯志。當初多鐸打到江南,遍尋江南美貌女子,供他們兄弟二人享用。繼承他們爵位的子弟,少不更事,缺乏戰陣經驗。多爾袞、多鐸等人,十歲就跟著努爾哈赤戰陣沖鋒了,入關之后的貝勒們,卻在幾百個侍女的照顧下,享受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優渥生活。

  多爾袞等人也已經意識到了其中的危機,好在漢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漢奸。

  以漢制漢的政策,正在悄無聲息的進行,吳三桂屢敗之將,卻被任命為五省經略。總督陜西、甘肅、四川、湖廣、河南軍務。而且抽調張大元、王輔臣、李本深、劉忠等漢人大將,各自帶領陜西、山西、遼東、河南、山東籍的精銳兵將,統一跟隨濟爾哈朗南下,以作長期剿撫南方的的兵馬。話雖如此,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不過是防范明軍北伐的自保之師。

  漢奸們人人用命,早就忘記了自己故國有明,鐵了心為滿清賣命。

  侯玄演自然是知道這些情況的,局勢到了這個地步,每一個決定都顯得至關重要。但是決定的正確與否,往往要實戰過后,才能知曉。

  一場牽動全局的大戰,一旦開打,整個江南都要行動起來。他需要先和三個大學士,以及戶部商議一下,一旦開打,自己這邊能打多久。

  想到這里,侯玄演騎馬趕到文淵閣,金陵的春風分外撩人,空氣中都帶著花香。

  來到文淵閣,剛從攝政堂回來的三個大學士,以及一眾官員齊聚在此。

  看到侯玄演的到來,都有些激動,還以為宣布結果了。

  侯玄演剛剛一通怒火,將他們統統趕了出來。現在又追著過來,要和別人商議,幸虧他臉皮奇厚,渾不在意。

  “你們說能不能打,能打多久,能打什么規模...來來來,咱們暢所欲言。”

  百官看著沒皮沒臉的越國公,會心一笑,又開始熱烈討論計算起來。

  此時的襄陽府外,黃沙撲面,濃煙滾滾。

  鄭遵謙被困在小城新野,危在旦夕,孔有德日夜不停地進攻,讓這座殘破的小城,千瘡百孔。

  新野旁邊和襄陽之間,有一個雙溝口,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雙溝口的兵馬,是杭州城招募的浙兵,跟顧炎武合兵一處,總計五萬人。

  副總兵張斌看著顧炎武,問道:“義興伯被圍困在新野,孔有德兵強馬壯,我們若失去救,非但不一定能救出義興伯,自己都有可能全部陷在城外。”

  顧炎武訓練新兵很有一套,臨陣謀斷的天賦,還沒有顯現出來。副總兵張斌雖然欽佩他的才識,但是并不信任他的統兵才能。生怕他書生意氣發作,葬送了五萬大軍的性命。

  顧炎武凝聲道:“鄭遵謙乃是督帥大將,江浙剿恢舊人,不能不救。而且新野一旦丟了,義興伯全軍覆滅,那么南陽就徹底成為一座孤城。忠貞營二十萬大軍因此成為孤軍,萬一不幸歿了,你我這些援兵,全為齏粉矣。”

  張斌撫掌抬腳,急的抓耳撓腮:“應該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救出義興伯,又不至于和強敵血拼。敵我懸殊太大,硬拼無異于送死。”

  顧炎武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哀樂,輕聲說道:“現在勝負,不是我們這幾萬人能左右生死,全看堵錫堵巡撫的了。”

  “大人的意思是?”

  顧炎武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孤軍深入,看似高歌猛進,實則步步驚心。如今的戰局就六個字:退可生,進必死。”

  新野城中,葉時茂已經戰死,鄭遵謙渾身是血,拄著一把鋼刀,倚在城墻上歇息。

  小兵過來說道:“將軍,外面的清兵又圍上來了,我們被更多人包圍了。”

  鄭遵謙的眼突然睜開,疲憊之色一掃而空,高聲道:“包圍?就憑他們也想包圍我鄭遵謙,他們也配!點齊城中所有人馬,跟我殺出城去。”

  小兵愕然道:“出城?”

  旁邊的游擊將軍秦澤勸道:“將軍,棄城而出,豈不是死得更快?”

  鄭遵謙毫無懼色,朗聲笑道:“城中軍糧早已用盡,與其被窩窩囊囊困死在這里,不如出城殺一個賺一個。”

  見到主帥毫無遮掩,將糧盡的事坦誠相告,城頭的明軍反而豁達起來。心中的猜疑被證實,他們不但沒有憤怒,反而看開了一般。

  被鄭遵謙感染,疲憊至極的紹興兵,重新煥發了斗志。

  “我們愿意追隨將軍,戰死在城外,勝過餓死在城內。”

  秦澤掙扎著站起身來,強忍著身上的刀傷,剛想揮動令旗,只見北邊一彪大軍奔騰而來,旌旗遮天蔽日,揚起的黃土如同大潮涌來。新野城頭,都感受到了地動山搖的晃動。

  秦澤臉色一苦,說道:“將軍,這番我們連拼一下的資格都沒有了。”

  鄭遵謙身邊的小兵眼尖,臉色潮紅,語氣尖脆:“將軍!那是我們的忠貞營!哈哈,堵大人撤兵回來了。”

  英雄有補天之志,不逞匹夫之勇,不貪一城之功,不以意氣用事。

  堵錫,真英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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