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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1: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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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一直折騰到了下午,掌燈時分才算是能好好的說上幾句話。

  納蘭錦繡身子已經軟成了一灘水,由人伺候著沐浴更衣,然后窩在紀泓燁懷里,一個字也懶得說。

  “怎么了,累?”紀泓燁輕撫著她的長發,一下一下啄著她的額頭。

  納蘭錦繡嗓子都啞了,小聲說:“我有點困了。”

  紀泓燁卻沒打算這時候讓她睡,淡聲道:“宗玄奕已經把權利都交了出去,據說以后要做個教書先生,找個山明水秀的村莊窩著。”

  納蘭錦繡緩緩睜開了眼,眼中的睡意已經消失殆盡,她側頭:“你說的可是真的?”

  “你知道接任相國的人是誰嗎?”

  “誰?”

  “太后娘娘的侄兒。”

  納蘭錦繡蹙眉:“我怎么從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何止是你沒聽說,文武百官就沒有一個聽說過的。”

  “一國之相,怎可選這樣一個人?”

  文武百官均不認識,那就證明這人沒參加過科考,這不就等同于空降了一個國相嗎?不只是大寧,只怕周邊列國也沒人能如此。

  “太后娘娘的心性更勝男兒,如果可以的話,只怕內閣都要被她換了。”

  納蘭錦繡本來平靜的心亂了起來。在她心里,宗玄奕就是個權謀家,他寧可死也不愿意做一介布衣。是什么讓他這么做?是為了她嗎?

  “太后娘娘再是有雄心壯志,也畢竟是個母親。我們同她周旋多日,她最終選了用相國的位置換你。”

  “她有這么大的權利?”

  “外邦蠢蠢欲動,太后能不理,可我們不能。宗玄奕在國相這個位置上呆了多年,不能說是沒有建樹,但為社稷做的總是太少。

  他應該也厭倦了這些,所以就和太后達成一致。他讓我轉給你一句話,說是他這次救你一命,終于是彌補了心上的傷。”

  納蘭錦繡一瞬間有些淚目,過往的事情,在腦海中一一劃過。那些記憶,即便是痛的也轟轟烈烈,成就了她心上無法言喻的傷。

  “都過去了。”紀泓燁將納蘭錦繡攬在懷中,曾經他最不愿意面對的事,如今也能用平常心對待了。

  “他沒說要去哪嗎?”納蘭錦繡要不是想見宗玄奕,只是覺得,這一次他畢竟救了她,她想知道他的去向罷了。

  “我沒問。”

  納蘭錦繡有點失望,窩在紀泓燁懷里不說話。

  紀泓燁用手鉗了她的下巴,眼中有淡淡的不悅:“怎么,夫人真的是不高興了?”

  納蘭錦繡搖頭:“我只是想到……”

  說到這里,她忽然住了口。她知道宗玄奕是土生土長的金陵人,太后不可能讓他繼續留在金陵,說是山明水秀的地方,但畢竟不是他的故鄉。

  人都講究落葉歸根,他早就過了而立之年,卻還要被迫離開故鄉。想到這些,她心里難免也有些難過,這大概就是同情。

  她現在也很矛盾,以前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對宗玄奕還能有這樣的情緒。

  “人活一世,若是心中沒有牽掛,那四處游蕩也不錯。”紀泓燁又啄了又啄納蘭錦繡的臉頰:“夫人若是羨慕的話,等到我歸老時,就帶著你去云游四海。”

  納蘭錦繡笑了笑:“只怕是等不到那天了吧。”

  “這說的是什么話?”

  “你想啊,等到你歸老的那天,我們的年紀都很大了,受不了舟車勞頓。年輕的時候都沒四處跑,怎么老了反而坐不住?再者說了,到時候我們肯定子孫滿堂,你也不怕小輩們笑話。”

  紀泓燁對她描述的這個子孫場景很期待,眼神變得特別柔和。等到那一天,他們已經白發蒼蒼,含飴弄孫應該是最好的了。

  納蘭錦繡說到這里又嘆息了一聲:“我的身子早就回了個七七八八,還不知道能活多久。不會你還沒歸老,我就駕鶴成仙了吧。”

  紀泓燁眉頭一皺,語氣嚴厲:“好好的說這些做什么,我看你不僅不僅要活到我歸老,還要活上個百十多歲。”

  納蘭錦繡扁了扁嘴:“三哥怎么這么有信心,我對自己都沒信心了。”

  “你一生行醫,可以說是救人無數,若你都要變成短命的,那世間怎么還有公平可循?”

  納蘭錦繡覺得他說的好像也有幾分道理,就笑瞇了眼睛,“那我要活得和你一樣老,然后我們就可以一起哄孫兒。”

  紀泓燁沒回答她,只是將她緊緊的攬在懷里。

  相國府一下子變得蕭索,宗玄奕看著整裝待發的隊伍,心中略微有些不舍。他這個人天生冷清,對誰都難有真心,即便是權利也不能左右他,更何況是一處冷冰冰的宅子。

  他在意的是這幢宅子里曾經生活過的人。他要離開金陵,以后更是連睹物思人都不能了。

  天高云闊,云南就真的是他的棲身之所嗎?他苦笑了下,過去的事就都讓它過去吧,不管云南能否留得住他,左右他是不會回金陵了。

  陳智站在一旁,看著宗玄奕沉默,聲音有些沙啞:“主子,要不要裝一些土走?”

  宗玄奕覺得這也許是個好辦法,萬一哪天他想起這里了,土壤就能寄托他的思鄉之情。

  裝好土之后,他又看了看自己懷中抱著的東西,云飛雪依然活得好好的。并且這么多年開花結果,已經有了很多子孫。

  這對旁人來說是一位難求的藥材,于他而言卻只是一種念想。他最終還是吩咐人把其他的都送到了紀府,物盡其用。

  留下的這株還是當初納蘭錦繡親手栽的,應該會陪著自己直到死去的那天。

  “您還是上車吧,現在外面風大,您穿的太過單薄。”

  宗玄奕看著陳智也不像從前那般年輕,心中浮起淡淡的酸:“你跟著我這么多年,你可覺得苦?”

  “您是我的主子,您好我就好,何來苦不苦之說?”

  “你心智比尋常人要高出許多,本來是佐君之才。可惜我最終還是沒能留在這繁華之地,成為你一直期盼的那種人。”

  陳智眼眶紅了:“屬下以前是想過那樣,主要是因為小時候失去怕了。明晃晃的刀,將身邊的人一一斬殺,宗府血流成河。

  我的雙親也在那堆尸體中,臨死都沒有閉上眼睛。我一心想要報仇,想要和您成就君臣盛世,就是因為那時候吧。

  可時間已經過去了這么久,我們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我現在已經不再執著于報仇,執著于自己登上高位。

  平凡人也可以不受人踐踏,何必要求那么兇險的東西?這些年您過的苦,我在一旁看著也是感同身受。”

  陳智一語道破了他們多年來的心酸。宗玄奕低頭,眼眶也有些紅了。他不想再說自己當初選擇報仇是對是錯,事情已經過去了,能做的彌補也做了。

  “起程吧。”

  出城到官道上浩浩蕩蕩的一隊人,一些知道內情的說這是我們大寧朝的相國,年紀輕輕卻已經是三朝元老了。

  納蘭錦繡站在別離亭上看著,她最終還是讓三哥給她打聽了宗玄奕幾時離京,然后就在這里候著。見面難免又要尷尬,這么遠遠的送上一送,應該也是好的。

  心中沒有多少的離愁,多年前就注定了會分別,她早就已經習慣,這個人不再與他同行。出來送他,主要就是因為他救了自己。

  宗玄奕的心情也很平靜,看著自己身邊的那株云飛雪,竟然升起了撫琴的心思。

  他曾經是個六藝俱全的君子,新科狀元只是他的開始。他的詩稿也曾被人瘋狂傳頌,琴棋書畫已經生疏了,如今倒是有時間好好研究。

  納蘭錦繡聽到清雅的琴聲,這曲子叫做長相思,只有煙花之地的女子喜歡。大家閨秀不彈是因為這是用來表白的曲子,有損閨譽。

  宗玄奕為何會這首曲子,是因為當初兩個人出去玩,納蘭錦繡好奇那勾欄瓦舍,他同她一起去,順道學會的。

  時間已經過去了那么多年,可是過往相處的每一個細節,都已經深刻的雋留在他心底。愛而不得,是他的苦,亦是他的甜。

  納蘭錦繡只覺得這琴曲耳熟,具體是在哪聽過,確實記不得了。宗玄奕不是個喜歡風月之事的人,不成想還會彈這么纏綿悱惻的曲子。

  納蘭錦繡已經不想去想他是為了誰,只是一直盯著這隊車駕,直到消失在視線中,才轉身回去。

  回程的馬車很快,因為府里面還有事等著她處理。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每戶人家都要放出去一些下人,她得回去盯著。

  納蘭錦繡發現自己如今倒是個合格的官太太了,起碼在人前表現的還不錯。只是出來一趟不容易,她低聲問:“不知道路上還會不會有賣小吃的攤子?”

  “夫人想吃什么?”

  “好久都沒買零嘴了,三哥最近那么忙,大概都忘了我喜歡吃什么。”

  “三爺回來您提醒他,明日一準給您買回來。”

  “那倒是,三哥素來不拒絕我的。”

  莫言莫語聽了她的話就笑,三爺和夫人相親相愛,他們這些做下人的看了也高興。主子心情好,他們的日子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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