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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東家和藥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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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楊就是穆離。在北疆的時候,他不得不離開,而且徐錦策下了死令,絕對不能放他回去。他便找了個消息靈通的地方住著,時刻關注著鎮北王府的動向。

  她出嫁的動靜很大,在北疆幾乎無人不知,他自然也知道了。他開始擔心自己犯的錯會誤了她的前程,輾轉打聽,才知道她要嫁的人是大寧朝赫赫有名的紀泓燁。

  紀泓燁是什么人,只要在讀書人里一打聽就知道。世人都道他謙謙君子,溫文如玉,說他驚才絕艷,世無其右。他聽著安心了,可又擔心那么優秀的一個人,不會珍惜她、善待她。若是她受了委屈欺負,那他要怎么辦?

  穆離活了二十多年,從來都沒有屬于自己私人的信念。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效忠于鎮北王府,守護好北疆土地,完成世子的每一次指令。只有遇到她之后,他才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想為自己打算了。

  他又看了這院子許久,即便這里的一草一木,對他來說都十分陌生,可因為她在這,他便覺得親切。他抬頭看了看天空,這里和北疆最大的差別就是,院子的墻都很高,天空都變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小塊兒,讓人感覺到束縛。但這種束縛對他來說似乎不難熬,因為,有她在身邊就夠了。

  是的,從此后,她就會在他身邊了。

  他笑了笑,往自己的屋子走,見里面物品俱全,還有兩個小廝在幫他收拾,一個年紀稍大管事模樣的人道:“夫人讓你住在這里,你便安心住著。只是有一樣要記住,這里是醫館會有求醫之人,在外人面前要稱呼先生為東家,斷斷不可喊錯了。”

  先生?對于這個稱呼他還有些不習慣。但想到她剛剛是女扮男裝的模樣,想來應該是她的身份不能在外拋頭露面,所以才要這么稱呼。

  他來金陵有些日子了,對這里的規矩也了解不少。這里生活的人,一言一行都被很多條條框框限制,尤其是貴族里的女子,似乎只能長在深宅大院里。她如今能開醫館,是夠與眾不同的了。想來她的夫君待她該是極為寬厚的。

  這一夜,他睡得格外沉。仿佛是一直在外漂泊的旅人,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棲息地,能安穩下來,睡個好覺。

  他這一覺睡了很久,日上三竿時依然沒醒。睡夢中隱約聽見敲門聲,他不想理會,但敲門的人似乎格外執著,終于吵得他不得不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鮮的,他呆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在哪。門外依然有人在催促,他卻仿佛沒受影響,利落的起身洗漱,然后戴好面具和手套,開門。

  “你叫李楊是吧!我應該沒記錯吧!”

  門外的人是如意,穆離認得,她此時兩手叉著腰,模樣很是兇悍。被她問得一愣,緩緩的點了頭。

  “你有沒有羞恥感?有你這樣的嗎,比主子起的還晚。整個金陵城里,只怕也找不出來第二個你這樣的長工了!”

  穆離來到金陵之后,覺得這邊的女子要比北疆那里的溫柔很多,說話聲音都是輕輕細細的,沒有哪個可以如她這般大聲吼叫,她倒是和在北疆的時候不一樣了。

  見他不反駁,反倒有些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如意頓時怒從心起,抬腳就要踹人。她的動作在穆離眼里,就是慢悠悠的,他只是稍微一挪腳就躲開了。

  “好啊!你竟然還敢躲!”如意還要再動手,就被小跑著過來的吉祥攔住了。吉祥拉住她,小聲道:“先生讓你把人叫過去,你可倒好,還訓斥起來了。你是不是也想讓先生等?”

  如意縮了縮脖子,剛剛的神氣變得無影無蹤。她小聲嘟囔了兩句,再看向穆離的時候,又變成那副兇巴巴的樣子:“你倒是快點兒去藥圃上工啊!難不成還要我給你找頂轎子把你抬過去?”

  穆離被她一提醒才終于想起來,自己來這是種藥的,如今這個時候,應該是要上工了吧!他大步往外走,想著郡主應該在藥圃等他,她昨日說今日要教他種藥。

  納蘭錦繡已經指揮人把藥圃里的土翻了一遍,正把自己調的適合生長的藥汁子往土里面撒。她穿了一件青色的長袍,頭發照樣是束的歪歪斜斜,手里還拿著把扇子,模樣倒是挺像俊俏的小公子。

  “東家。”穆離過去打招呼,還記得昨日管事叮囑的。

  “你來了。”她隨意回了一句,也沒因為他晚到生氣。

  穆離卻覺得有些不大好,不要說他是來這做長工的,就是以前做侍衛的時候,也沒有比主子來的還晚的道理。他低頭,讓自己的態度盡可能的謙卑:“最近幾日太累了,所以睡的有些沉,明日不會了。”

  “還明日,你應該記得是以后!”如意看他的樣子就生氣,總覺得這廝是看著夫人好說話,就故意偷懶。

  “無妨。”納蘭錦繡淡聲道,然后伸手招呼穆離過去。

  穆離見她正拿著兩條護腕往手腕上纏,模樣有些笨拙,就想動手幫她。卻見剛剛還兇巴巴的那個侍女,已經走過去幫她很利落的纏好了。她又把袍子角系成一個結,然后回頭對他說:“你認真看,我是怎么種的,就學著我的樣子。”

  穆離見她把種子按照固定的距離埋進土里,每一顆都很用心,可見她確實是個愛藥之人。因為她喜愛,他對待手里的每一顆種子都格外珍惜。

  她只種了一行,便開始在旁邊監督他。若是見他哪里做得不恰當,立即就會指出來。穆離學什么都很快,但這次他故意出錯,因為他覺得自己若是都做好了,她就會跑到一邊偷懶了。他喜歡她陪在身邊,這樣心里踏實。

  納蘭錦繡見他確實是個手笨的,種植是最簡單的不過的事,卻還要她反復地說。但一看到他手有殘疾,她便不忍心責怪了,只在一旁更耐心的解釋。

  現下已經到晌午了,日頭正是大的時候,雖然有人在旁邊給她撐傘,但她的臉頰還是變得紅撲撲的。她本就生的白凈,這樣看起來就是白里透紅的,十分好看。

  穆離時不時偷偷打量她一眼,覺得她扮作男裝的模樣也甚是好看。本想這樣多看一會兒,但讓她這樣在外面熱著,終究是心疼了。他突然有些討厭金陵城的氣候,北疆這個時候最是舒爽,才不會這般炎熱。手上的動作漸漸齊整,埋起種子來看著也更得心應手。

  納蘭錦繡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夸贊:“對,就是這樣,你做的很好。”

  穆離很久沒出錯,可納蘭錦繡依然沒走,他看日頭越發大了,怕她中了暑氣,只能催促道:“東家先回去吧!不用看著我,我能做好。”

  “無妨。”她似乎不感覺熱,依然沒打算走。

  “日頭太大了,東家不要中暑了。”

  他這么一說,納蘭錦繡似乎才意識到天熱。她從衣袖里掏出扇子,狠狠扇了幾下,似乎覺得還不夠涼快,就道:“你也回去吧,等日頭沉下去再來種。”

  “我沒事,不怕。”

  “你是人又不是木頭,怎么會不怕,快回去吧!”

  “木頭”二字,對穆離來說十分親切,以前她嫌棄他木訥,就是這般喊他的。他忍不住笑了,又擺了擺手,聲音雖然沙啞卻異常柔和:“回去。”

  納蘭錦繡真不知道自己和他誰是主子,這人怎么不聽她使喚。她因為知道人活著不容易,故待人都極其和善,此時也不生氣:“要用午膳了,廚房做了好吃的,你去晚了可就沒有了。”

  穆離想著自己現在不是一個人,不能什么時候想吃就吃,還是跟著大家的時間好,就直起身子,準備去用膳。

  “你的手是怎么傷的?”納蘭錦繡看著他的右手,似乎在想什么讓她出神的事。

  “小時候玩的時候,不小心被剪刀刺穿了。”

  “我看著還算靈活,似乎不太耽誤用。”

  穆離點頭:“做些粗活還是沒問題的。”

  “可否給我瞧瞧?”

  穆離之所以戴手套,就是不想讓她看見。她精通醫道,怕是只要看到他的傷,就能猜出他的身份。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搖了搖頭:“已經是陳年舊傷,早就長好了。”

  納蘭錦繡想想也對,他既說是小時候,只怕這傷也有十多年了,傷口應該早就閉合了,她看了也是無用。她點頭,讓他用午膳后休息一會再來。

  穆離覺得自己好像剛睡醒不久似的,他有些想笑,真是從沒見過像她這般好說話的主子。他去用午膳,發現她果然沒誆他,確實有很多好吃的。

  這院子里的下人都坐在一起用膳,男子一桌,女子一桌。大家見了他這個生人也不排斥,還熱絡地招呼他,十分和諧。

  廚娘是兩個中年女子,體型微胖,拿著大勺子在一旁給他們添菜。穆離他們這些下人沒那么多規矩,用膳也不需要食不言、寢不語,倒是一直歡聲笑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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