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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她開心,足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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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輪子壓在雪地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納蘭錦繡趴在窗口,看著車外的風景。

  “不要一直看外面。”紀泓燁道。

  “為何?”納蘭錦繡不解。

  “容易雪盲。”

  “噢……”她這般應著,卻是沒回頭。

  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商販,因為下雪也顯得步履匆忙。納蘭錦繡看見有個大個子的青年,一手牽著妻子,一手推著個小車,里面是紅亮亮的糖葫蘆。

  “三哥,有糖葫蘆。”納蘭錦繡放下車簾,看著紀泓燁道。

  紀泓燁讓龍義去買,她卻非要自己下去挑。紀泓燁無奈,只能跟著她下車。她選了四串個頭大的,四個人一人一串。

  龍義和紀小白大概沒吃過這種東西,要么就是很小的時候吃過,現下早就忘了味道。看著色澤紅亮的冰糖葫蘆,也是有些心動的。

  兩個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紀泓燁,主子不放話,可能不敢收。納蘭錦繡無奈,三哥有那么兇?他們怕成這樣……

  這時候他們旁邊來了不少人,細看都是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一個個推推搡搡的,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好奇,臉色微紅,目光閃爍。

  納蘭錦繡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自然不會傻到以為她們在看糖葫蘆。就側頭看了看身邊跟著的人,她的三哥。

  她以前怎么就沒發現,他竟然這么招姑娘家喜歡。其實,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他生得風清骨峻,又年少有為,風采絕佳,哪個姑娘見了大抵都會喜歡的吧!

  她湊近紀泓燁,小聲說:“三哥,這些姑娘是在議論你么?”

  紀泓燁瞥了她一眼,目光溫和,卻帶了淡淡的責備。

  納蘭錦繡卻是不怕他的,緩緩道:“我覺得就是,平時晝伏夜行的,都不知道你這么受歡迎啊!”

  紀泓燁自然知道那些姑娘們是在看他,只是見得多了,也沒什么好稀奇,素日里他已經習慣了。此時被她這么一說,他倒有些不大舒坦了。舉拳抵著唇低哼了一聲,人群立即靜止了,片刻之后,較之前更沸騰了。

  納蘭錦繡心里也不大舒坦了,甚至有些郁悶,具體為什么郁悶,她也說不出來。又瞄了他幾眼,暗暗道:為什么他這么受小姑娘歡迎,是因為會討姑娘家喜歡吧!

  其實,她忽略了一件事,紀泓燁明明什么都沒做,甚至一個眼神都沒給那群姑娘。怎么能說會討人喜歡?而且,這種情況下,他多半都是板著臉的。她給他扣這頂帽子,屬實有些冤屈。

  她能看出來程若素愛慕三哥。家中的丫頭見了三少爺,表面很乖巧,私下里議論的卻也不少。他是這樣一個招桃花的人,不知道喜歡什么樣的女子,將來會娶什么樣的妻子,又有誰能配得上他?

  納蘭錦繡忽然飽了,把糖葫蘆塞到紀泓燁手里,轉身上了馬車。紀泓燁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蘆,又看了看馬車,眉尖蹙了蹙,把糖葫蘆一股腦兒都塞給了紀小白,也跟著上了馬車。

  紀小白啃著糖葫蘆,口齒不清的問龍義:“姑娘和少爺怎么了,不吃還買這么多?”

  龍義扶額,覺得紀小白真的是夠小白了。連他這個糙漢子,都看出少爺和表小姐不尋常,難道其他人都沒有發現嗎?

  少爺從小就不喜歡甜食,如今經常買,也是因為表小姐喜歡。今天本來還要見兩個人證,可少爺都推了,還專門為她專了路遠安。少爺素來是我行我素,若不是在意她,哪里肯為她做這些?

  其實,表小姐真的很不錯。性子好,模樣俊,為人善良,醫術精湛。少爺認識的所有女子中,恐怕也只有她是能得少爺喜歡,且配得上少爺的。

  龍義覺得自己肯定是樂見其成的。

  馬車上,很靜謐。

  納蘭錦繡也不知自己剛才是怎么了,好好的置什么氣?她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該不會是吃醋了吧!難道她喜歡三哥了?

  這個感覺并不好,她可以依賴他,可以把他當成兄長一般,但絕對不能喜歡上他。上一世情路艱辛,最終落了個體無完膚的下場。重活這一世,她一直提醒自己,絕對不能喜歡上任何人,不能把心交出去。

  只要守住本心,即便是發生再困難的事,她也能面對。可如果,她走了上一世的老路,那就注定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三哥在某些地方和宗玄奕一樣,他們做官,似乎就是沖著權力去的。愛上這樣一個人,有多可怕,她上一世不是已經親身經歷過了嗎?

  不能重蹈覆轍,不能……

  紀泓燁不知她在想什么,因為她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臉上也沒有多余的表情,只靠著車壁,閉目養神。

  對她為什么忽然不高興,他心里隱隱也是有些感覺的。可他不太確定,她對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是親近,是依賴,還是……喜歡?

  畢竟,她年紀太小了,十四歲的生辰才過了不久,感情這種復雜的事情,她如何能理得清楚?說到底,她終究還是個孩子,做事情可以不考量。

  可他就不一樣了,若是應承了,便是要給她最好的。她現在這樣小,他便只能等了,等她再長大一些,想事情再清楚一些。

  這期間,紀泓燁忽略了一件事,明年納蘭錦繡便十五歲了,依照寧律都可以嫁人了。哪里還能一直把她當成孩子看待。

  紀泓燁本就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往常他們在一起,都是她嘰嘰喳喳的說,他回復便夠了。現在讓他找個話題,他發現竟是無話可說。

  他想著不如一會兒多折些梅花給她,她應該就會歡喜了吧!他疲倦的用手指揉了揉額角,了解女孩子的心思,竟是比看案宗還要費神。

  馬車晃晃悠悠,納蘭錦繡閉著眼睛便被晃出了睡意。她迷迷糊糊覺得有人動作輕柔的抱了她,她好像還枕到了那人的腿上。

  溫暖干燥的手輕撫去她落在臉頰上的發絲,動作輕柔,很舒服。她迷迷糊糊喚了聲“三哥”,那只手便落在了她臉頰上,輕輕摩挲,帶來一陣暖意。

  馬車晃動,納蘭錦繡從紀泓燁腿上掉了下來。他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見她未被吵醒,抱起來后繼續枕在腿上。

  馬車一停,納蘭錦繡就被紀泓燁叫醒了。發現自己枕在她三哥腿上。他正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柔和,蘊著淡淡的寵溺。她腦子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呆呆的看著他。

  紀泓燁溫聲道:“到了,起來吧!”

  她趕緊坐起來,整理頭發。她的發髻本就盤的松散,睡了一路還不知成了什么樣子……

  紀泓燁伸手想幫她整理,發現竟然不知道從何下手。就隨手抽了她的玉釵,黑發鋪散開來,有些凌亂,卻又美得驚心動魄。他五指為梳,手指流連于她的發間,為她整理頭發。

  納蘭錦繡一動不動由著他整理,淡淡的溫暖拂過心頭,三哥待她總是這樣細心溫和。紀泓燁仔細給她整理,很快就齊整了,覺得應該找個發帶束起來,可惜他們身上都沒帶。

  納蘭錦繡拿出絲帕做發繩,簡單把頭發攏起。然后沖他笑了笑,側著頭問:“是不是覺得我聰慧過人?”

  紀泓燁淡淡地笑,沒說話,起身下車,然后在馬車下向她伸出一只手。納蘭錦繡把手放到他手里,由他扶著下車。誰知她下了車以后,他不僅沒放開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緊了。

  納蘭錦繡也不知三哥是什么意思,往外抽了抽手,抽不動。他沒看她,只唇畔浮上一抹笑意,牽著她往院子里走。

  “三哥……”

  “嗯。”

  “你拉著我做什么?”

  “雪天路滑,我怕你摔了。”

  納蘭錦繡想這個理由實在有點兒太牽強。可想歸想,倒還是任他牽著了。院子里的紅梅,開得甚美。雖然只有幾株,不是那種連成一整片的,可襯在漫天白雪里,也是紅得醉人。

  她掀起斗篷一角,拿著上面的紅梅花比對,繡品在實物面前也不遑多讓。她這時才發現,三哥送她的這件斗篷,真是極好的。

  “三哥,這個紅梅刺繡是出自何人之手?”

  “簡行知。”

  “簡行知?是誰?”

  紀泓燁想了想,回復:“做衣裳的。”

  “這可不是一般的繡娘,你看她繡的紅梅花,竟然和真的一樣。”

  “嗯。”

  “她好請嗎?我想和她學習。”馬上就要過年了,她想給三哥繡個荷包,可她的繡工實在是……太差了。

  “想和她學習的人有很多,她卻只收弟子,也就是跟了她,就要一直做刺繡。”

  納蘭錦繡恍然,搖頭:“那還是算了吧!刺繡傷眼睛呢,何況我還得診病侍弄藥材,沒有那么多空閑功夫。”

  紀泓燁以前也認為,女子一定要把女紅做好,就像男子一定要把書讀好一樣。當然,女子也是必須要讀書的,只不過讀些長見識有意思的便好了,不用科考,也就不用研究八股。

  此時,他卻覺得她學不學女紅都不打緊,只要她開心,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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