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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薄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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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泓煊走后,納蘭錦繡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偌大的紀府竟沒有了可以走動的人。好在她找到了打發時間的營生,每日天將黑,她便讓如意扮成自己就寢,然后打扮成男子模樣,翻墻遛出府去。

  金陵城是寧國的都城,更是經濟核心,素來是世家林立,豪門頗多,有名的文人墨客和朝堂高官比比皆是。

  北郊是金陵城最復雜的地方,是普通百姓和販夫走卒的聚居地。一些見不得光的交易會在夜幕降臨后,在這里開市,人們稱之為“夜市”。

  夜市上有許多鋪子,這些鋪子白天的時候門窗緊閉,甚至整趟街上連行人都沒有,晚上卻是熱鬧非凡。大家似乎也默認這個規則,天一黑,北郊便不再有官差出入,即便要來,也是喬裝成普通人來交易的。

  納蘭錦繡就在這里開了家醫館,名為“青囊醫館”。醫館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求診之人不可問問題,治死的人亦不負責任。

  起初人們看她年紀尚輕,規矩又如此古怪,加之行醫救人乃是正道,不需要在夜市的時候才開,心中惶恐,竟是無人敢來問診。

  這日有一老翁,貧苦人家,患了怪病,無人接診,萬般無奈才到了她這。老翁叫劉海,全家人靠幾畝薄田勉強生活。一日,劉海從田間回來,眉眼間均是痛苦之色,把雞籠里的雞抓出來,撕扯著生食。

  全家人都嚇壞了,以為他撞了邪,請了神婆來,無濟于事。家里的雞吃完,又去偷別人家的,而且食量驚人,一天比一天吃得多,鄰居也不堪其擾。

  劉海跑來的時候,后面還跟著一群人,大多意思是死馬當成活馬醫,要是劉海被治死了更好,省得生了怪病,禍害相鄰。

  納蘭錦繡瞅了劉海一眼,神色淡淡:“你最近可食了什么新鮮東西?”

  “沒有啊!”一著粗布衫的年輕人哭著道:“我家窮,飽飯都吃不上一頓,哪里有新鮮東西?我爹沒中邪,只不過是生了怪病,公子,您救救他。”

  納蘭錦繡的眼睛始終沒離開劉海,“我說的新鮮就是稀奇,以前沒吃過的東西。”

  本來神色痛苦的劉海,仿佛忽然間想起了什么,他顫抖著手,口齒不清:“那天從田里回來,在河邊洗手,看見一條黑色的魚,正好餓得緊,就烤來吃了。”

  “你可記得那魚的形狀,是不是通體烏黑,尖頭巨尾?”

  劉海連連點頭。

  納蘭錦繡點頭,“你且在這等著,我配幾味藥,把你體內的東西引出來。”

  眾人一聽她的話,更加恐慌,劉海情急之下,口齒也變得清楚了:“什么東西?什么東西在我身體里?”

  納蘭錦繡一邊配藥,一邊回復:“你食的那條黑魚,名為枯冥,是一種靠吸食腐肉為生的魚。這種魚壽命極長,是因為它們體內有一種寄生蠱,你食了枯冥,想必那蠱已經到了你的體內。”

  眾人開始七嘴八舌,多半覺得這個年輕人在信口胡說。這世間怎么可能有食腐肉為生的魚?魚的體內又怎么會有蠱?蠱類到人身體里就是瘋狂的吃東西嗎?

  納蘭錦繡也不多做解釋,只把配好的藥材搗成碎末,又放到香爐里燃了。屋內出現一股藥材的味道,眾人都沒什么反應,獨獨劉海,不停地靠近香爐,眼里露出貪婪的光。

  “想吃么?”納蘭錦繡問,劉海瘋狂點頭。

  “那就去吧!”

  劉海聽話地撲到香爐跟前,猛吸氣。不久后,吐出一團濁物,伴隨著難聞的腥氣。

  納蘭錦繡屏住呼吸,取了白玉瓷瓶,將濁物中一條半透明的粉色蟲子引進瓶中,封好瓶口。

  那邊的劉海兩腿一軟,倒地不起。

  “是不是死了呀!”有人問。

  劉海的兒子撲到父親身邊,大哭。

  納蘭錦繡收好瓶子,心情極好,忍不住笑道:“不用著急,他只不過是營養不良,你回去做些溫補的東西給他吃,不出七日,就能恢復如常。”

  這時劉海已經完全清醒過來,跪在地上像拜菩薩一樣拜她,口中念念有詞的,說什么他現在舒服多了,真是遇見活菩薩了。

  納蘭錦繡拿出錢袋,遞到劉海兒子手里,道:“我今天出門只帶了這么多,都贈與你,回去買些補品給你爹調理身子。”

  劉海兒子生得人高馬大,當即就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淚一把,說什么感激大恩大德之類的話。

  納蘭錦繡最聽不了這些話,擺手示意他們都退出去,自己拿著白玉瓶子,喜不自勝。

  枯冥難得,體內有蠱的就更難得。這種蠱名為“薄暮”,壽命極長,只要有寄生體就可以一直活著。正因為如此,它有續命的功效,只不過還需要提煉加工后,和千年龜血融合一起,便可做成長生丸。

  服長生丸,雖不能永葆容顏,長生不老,但確實可以續命,為醫者爭取時間。這樣珍稀的藥引子,竟到了她手上,如何不欣喜?

  師傅以前教她的時候就說過,醫者仁心,學醫的人應以治病救人為己任,不應貪圖金銀那些身外之物。她在夜市上開這個鋪子,光租金就付了六百兩。她一個養在別人家的閨閣姑娘,哪里來的這么多現銀,變賣了不少首飾。

  這會兒她卻覺得值了,這夜市果然不白來,處處都有驚喜呀!她還沒歡喜多久,便有人進門了,是個一身黑袍的老者。納蘭錦繡一眼就認出來,是太醫院那位院正——林清揚。

  “老頭子我尋著藥香味兒來了,原來又是你這個小姑娘呀!”

  納蘭錦繡收好小瓷瓶,裝糊涂:“您說什么?我不認識您。”

  “哈哈,小姑娘揣著明白裝糊涂,你不是懷謹的表妹嗎?上次拔箭,老朽現在都記憶猶新。”

  懷瑾是紀泓燁的字,這老頭子眼睛可真毒,只是匆匆見過她一面就能認出來,況且她現在還是男裝扮相。納蘭錦繡看裝糊涂也裝不下去了,只好問:“您是朝廷命官,來這兒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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