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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公子世無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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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五和紀六是親兄弟,生母姓張,是萊陽縣丞張京庶出的女兒,身份不高,能嫁進紀家純屬高攀。

  說起這位張姨娘倒也是個妙人,因為生母是身份最低賤的揚州瘦馬,上不得臺面,張家便不認這個孩子。不曾想,她剛成年就搭上了紀家當家人,還被抬了姨娘,張京見風使舵,巴巴的把人認了回去,還入了張家族譜。

  可惜,張姨娘手段再高,身份也是硬傷。在紀府只是不用繼續拋頭露面,迎來送往的討生活,卻也是沒什么地位的。

  庶出的孩子本就不受人重視,母親又柔善可欺,就連其他房里的丫頭嬤嬤都是要輕看張姨娘幾分,兄弟兩個跟著她,自然也沒少受了冷落擠兌,徐錦笙尤甚。

  那個跳井自殺的小丫頭叫憐兒,曾有恩于紀泓煊。后來相依為命的老父去世,是紀泓煊求著張姨娘,又求了父親,才被買進府里來的。

  丫頭伶俐,紀泓煊很是喜歡。本是打算等到自己成年,就去求了祖母指給他,卻偏偏因為紀六給她抓了只兔子,就招了徐錦笙記恨。

  也是怪他,那日徐錦笙出口討要兔子,他就應該給了她。如今,白白害得憐兒慘死,他心中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幾個人正在祠堂說話,就被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叫去老夫人處,紀泓煊冷笑:“大概是要五哥和我給她賠不是。”

  他們雖是庶出卻也是徐錦笙的表哥,哪有他們給她賠禮道歉的,完全是于理不合。可惜老太太寵她寵的緊,他們要是不肯示弱,以后就休想安生。

  果不其然,兩人一到了老夫人的住處,就見老太太滿面威嚴,冷聲斥責:“孽畜,跪下!”

  兩個少年并排跪下,就連眉眼溫潤的紀泓煥,臉色也變得十分冷硬。都快要成年了,即使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在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時候,也難免心生怨恨。

  “你們小小年紀,心思竟然這樣歹毒,去捉了竹葉青嚇人。錦兒膽子小,若是被你們嚇死了,我可怎么向她父親交代?你們現在可知錯?”

  兩人一起磕頭:“祖母,孫兒知錯了。”

  “一句知錯了也不能讓你們長記性,郭嬤嬤,請家法來。”

  紀泓煊和紀泓煥聽了脊背一寒。紀家的家法可不像一般的豪門貴族那般做做樣子,是一條短鞭,誰挨一頓都要皮開肉綻,大半個月下不了床。

  郭嬤嬤也覺得老太太的懲罰有些過,低聲道:“夫人,您看兩個少爺還年少,要不……”

  郭嬤嬤是紀老夫人的陪嫁丫頭,兩人名為主仆,實際上更像姐妹,這時候也就她敢說些護著他們的話。

  “他們小小年紀就這樣惡毒,如果不給他們長了記性,以后還了得?”

  見紀老夫人心意已決,郭嬤嬤也只能去請家法。出門前看了兩位少爺一眼,一個個臉色都嚇白了,都是孩子心性,他們也著實可憐。

  郭嬤嬤剛一出門,就碰上了下朝歸來的三少爺,要說這時候能在紀家為兩位小少爺說上話的,也就只有這位三少爺了。

  紀三名泓燁,是紀家的嫡長孫,自小便聰慧無雙,曾是名動金陵的少年探花郎。被分配到翰林院做編修后,又被大理寺卿沈清正重視,收為學生。自此后政途也算順當,年紀輕輕已經是大理寺少卿,官居正四品。

  紀老夫人素來疼愛他,巴不得養在跟前,只是他已成年,另辟了外院住著,不時常到后院來。郭嬤嬤看見他頓時像見了救星,也顧不上禮儀,匆匆上前:“三少爺,您來了。”

  “嗯。”他神情淡淡地應了聲,看了眼失態的郭嬤嬤又道:“我過來給祖母請安。”

  “三少爺,老太太正在發脾氣,要請家法懲罰五少爺和六少爺。”

  紀泓燁神態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祖母可是因為表妹的事兒在發脾氣?”

  “是的,是的,您快去看看吧!要真是一頓家法下來,兩位少爺可就慘了。”

  “嬤嬤莫急,我進去瞧瞧。”

  郭嬤嬤跟在他身后,看著他如松柏般挺拔筆直的背影,只覺得前面的年輕人似乎愈發沉穩,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

  她已經步入古稀之年,各式各樣的人也見了不少,卻還從未見過誰能與自家三少爺比擬的。外形、氣度、學識,哪一樣挑出來,比那些皇親貴族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紀泓燁一進屋,冷著臉的紀老夫人臉色就軟下了幾分。他自然的行禮,看都沒看跪在地上的兩個弟弟。落了座,接過婢女遞過來的茶碗,才狀似無意地問:“祖母因何動氣?”

  紀老夫人對著他實在是發不起火來,只好無奈的說:“你姑母去的早,就留下一哥兒一姐兒。她父兄常年在外征戰,把她寄養在紀家。一個女孩子有諸多不容易,我若是再不護著,豈不是要被你們這一幫兄弟姊妹們欺負死?”

  紀泓燁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白色骨瓷茶碗,神態平和:“表妹自小長在紀家,有您護著,哪個敢欺負她?”

  紀老夫人聽他這樣說忍不住笑了:“這倒是,素來只有她欺負旁人的份兒。只是這次,這兩個孽障太過了,把錦兒嚇壞了,你既然到了后院,過會子去探望一下吧!”

  紀泓燁不置可否,轉了話鋒:“他們年紀都還小,不知輕重,湊在一起玩難免有失了手的時候,祖母懲罰五弟六弟也是應該的。”

  跪著的兩個人聽到他這樣說,心里頓時發寒。要知道他們這位三哥平時看起來對誰都淡淡的,私下里卻沒少護著他們,這些庶出的兄弟姊妹大都受過他的恩惠。

  本來看到他還心存僥幸,以為自己能逃過家法,卻不成想,他竟然也是支持的。一時間覺得這頓家法是無論如何也逃不了,兩個少年頗有些絕望。

  誰知紀泓燁話鋒忽然一轉:“只是祖母可曾想過,他們還小,心思不成熟,若因此事罰了他們,只怕以后他們心里會更加記恨表妹,這樣就更難有兄友弟恭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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