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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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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平連忙道:“五爺勿惱,沒人欺負小寶,是牛清吃醉了!”

  “我沒醉!”

  牛清一甩胳膊,嚷嚷道:“就是你欺負小寶!就是你!五叔說了不讓小寶吃酒,小寶就沒有提酒敬大家伙兒……唐寨主還認我們小寶,客客氣氣端了茶來說話,你端著架子,理也不理小寶,還讓那兩個小子灌水大哥吃酒!把人灌醉了還不算完,還諷刺水大哥與小寶吃相不好,非要拉著水大哥比試……誰不曉得你們是同鄉,有啥比試的?這是挑釁水大哥,還是給小寶看!小寶瞧水大哥坐著都打晃了,給攔了,你就那個眼神……那個眼神瞅小寶……”

  說到最后,他學著江平的神情眼神,惟妙惟肖。

  那滿眼的惡意,幾乎要傾瀉而出。

  眾人都變了臉色。

  江平身子發軟,嗓子發干,額頭上全是冷汗。

  江平想要解釋,自己沒有欺負霍寶。

  可他說不出口。

  沒有主動與霍寶說話真的!

  衛氏兄弟勸酒挑釁是真的!

  因霍寶出面護著水進不滿是真的!

  那個眼神,也是真的!

  他只是不喜霍寶不親近自己,不喜徒三手下有人排在自己前頭,不希望這舅甥兩個太親近。

  偏偏這點小算計,不能述之于口。

  霍五咬牙切齒道:“江平,我兒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讓你恨上了他?今日不給老子說個明白,老子饒不得你!”

  去他娘的天下大勢!

  去他娘的“蟒化龍”!

  這光還沒借上,就要受欺負?

  霍五質問完江平,就怒視徒三,將小舅子也怨上。

  江平是徒三的左膀右臂,要是徒三真的重視霍寶這個親外甥,手下難慢待?

  徒三的心針扎一般,望向江平的目光也帶了疑惑。

  之前沒揭開時,沒有留意。

  現在揭開來說,江平之前口口聲聲說的那些所謂“疏不間親”的話,卻都是句句都有深意,翻來覆去提點自己要防備姐夫與小寶。

  似乎從黑蟒山初見,他就對姐夫、小寶沒有善意。

  可這是他一起長大的小伙伴,起事后寫信召他前往,后又舍了柳元帥那邊軍職隨他南下,這些日子在他身邊竭心盡力……

  徒三眼中都是掙扎。

  霍五看在眼中,臉上冰寒:“怎么?徒三爺要護定此人了?”

  “姐夫!”徒三帶了祈求。

  霍五垂下眼,心是真涼了。

  這哪里是能靠得住的?

  不說給外甥做主,還要讓外甥忍讓!

  讓他的還是他的一條狗!

  這還是自己給他帶來諸多利益后!

  鄧健、馬寨主都忍了怒,不約而同地走到霍五身邊站定,望向徒三。

  兩人沒有說話,可是那神色,也表明了立場。

  薛彪也不痛快,可也沒想到事態會發展的這個地步。

  他娘的!

  霍老五、馬老六,活了這大歲數,也不長腦袋的東西!

  我草你老母!

  只是他也沒有選擇的余地,也只能憋著氣走到馬寨主下首。

  一刻鐘前,眾人還其樂融融,說起淮南道攻略。

  攻和州!

  取廬州!

  奔揚州!

  握著整個淮南道!

  上可謀淮北!

  下可望江南!

  可眼前,就要分崩離析。

  裝醉的牛清,是真的站不穩了。

  他只是想揭開江平面皮,讓大家曉得他對寶兄弟不善。

  怎么就到了這地步?

  真的半醉的水進,已經徹底清醒。

  此事因他而起,他沒有置身于外的道理。

  他面上帶了痛苦,站起身來,想要上前,卻是被霍寶拉住。

  以水進的厚道義氣,不用想就曉得他會怎么選擇。

  徒三是他視為兄長的人,江平與他也有交情,霍寶怎么忍心讓他如此痛苦。

  鄧健、馬寨主、薛彪幾個是霍五親友,站在霍五身邊,即便對徒三冒犯,也是情有可原。

  水進,卻不能。

  林師爺將一切都看在眼中。

  說到底,眼前是霍五系與鄉勇系的沖突,林師爺如今是徒三首席幕僚,又出身黑蟒山,幫那邊都不合適。

  可是他也明白,自己不出現不行了。

  再僵持下去,大家就真的離心了。

  “五爺……”林師爺這邊開口。

  “噗通”一聲,江平跪了下去:“霍五爺,是小的不是,吃了酒堵了心,看不慣小寶小小年紀就稱爺,失了恭敬,是打是罰你沖著我來,莫要為難三爺!三爺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全賴你們幾位爺幫扶,三爺也是真心視幾位爺為兄長,還請您勿要遷怒到三爺頭上!”

  林師爺垂下眼簾,再深涵養也忍不住想要罵娘!

  江平哪里是請罪?

  這是給徒三心中扎刺!

  也是逼著徒三在他與霍家父子之間做抉擇!

  他怎么敢?!

  霍五看也不看江平,只看徒三。

  徒三臉色青白,看著眼前眾人的目光帶了迷茫。

  他能怎么選擇?

  一邊是親,一邊是友。

  一邊是背靠兩縣之勢的姐夫、親外甥,一邊是生死相交的至交老友。

  待看到霍五身邊的鄧健等人,又看到霍寶身邊的水進,徒三嘆了一口氣,就走到江平身邊。

  跪了!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霍五立時望向兒子。

  霍寶也抬頭看老爹。

  父子兩人目光一對,都看出對方眼中驚駭。

  江平跪,不過是小人惺惺作態。

  徒三跪,算什么?

  霍五瞇了瞇眼,掩住其中狠辣。

  去他娘的!

  就憑這一跪,不管是老霍家祖墳冒青煙、還是老徒家墳地的青煙也得散了。

  長了龍角也得掰折!

  要不然,等著他當皇帝找后賬么?

  林師爺幾乎站不穩。

  大勢已去!

  鄧健是武人,兵器不離身,此刻雙锏已經握在手中,面上帶了幾分雀躍。

  馬寨主只覺得頭疼,忙上前一步,扶起徒三。

  “三爺,你這是做了選擇了?”

  “六哥,江平到底是我兄弟,我……我不是不疼小寶,我只求這一回情。江平不喜小寶有小心思不假,可要說他真敢害小寶那也是不能,明日讓他去亳州,回柳元帥賬下……”

  馬寨主嘆氣。

  要是兩人沒有跪前,徒三表明將江平送走,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什么事情都解決了。

  眼下,卻是不行了。

  “三爺,你走吧!既然選擇了你的兄弟,就帶你的兄弟回亳州,別在回來了!”馬寨主輕聲道。

  徒三臉上血色褪盡。

  他終于明白自己選擇了什么。

  “姐夫……這……也是你的意思?”徒三臉上帶了憤懣。

  怎么就到了這個地步?

  好好的,怎么就這樣了!

  霍五看著徒三,面帶寒霜道:“小寶缺的是疼他的舅舅,不是隨時都能舍棄他的舅舅!”

  “小寶?”徒三望向霍寶。

  霍寶跪了。

  不就是跪么?

  君王還跪天跪地跪父母,自己怎么就不能跪了?!

  “小寶!”

  徒三要去拉扯外甥起來,沒拉動。

  霍寶從懷里掏出禮單,雙手俸給徒三,道:“不能陪舅舅親迎,這是外甥的賀禮,提前祝舅舅、舅母琴瑟和鳴、早生貴子!”說到最后,眼淚簌簌而下。

  他是真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徒三,是舍不得水進。

  太祖頭號大將,不是不能使手段強留他,可是他過不去心中那道坎兒。

  認識將兩月,視他為手足兄弟,他怎么算計這樣的水進?

  以水進的義氣,徒三風光得意他不一定會湊上前,可徒三狼狽退走,他一定會相隨。

  可放掉這樣一個大將,也讓人心痛。

  再想到下次相遇說不得就是戰場上,你死我活,霍寶更舍不得了。

  他很想小人一回!

  到底,不忍!

  拿著手中禮單,看著淚如雨下的外甥,徒三心如刀割,不無悔恨,卻也沒臉說什么。

  姐夫說的對,小寶不需要一個隨時放棄他的舅舅。

  霍五卻是心疼壞了。

  兒子不愛哭,上次這么哭還是徒氏去世。

  還能為什么呢?

  這實心孩子,別人待他三分好,他是要還十分的。

  霍五眼淚也跟著出來了,紅著眼圈道:“三兒,帶你之前挑的八千人走,留下水進!”

  眾人大驚,齊齊望向霍五。

  這不是失心瘋了?

  馬寨主之前的意思,明明是讓徒三帶那二十四人走!

  徒三選擇了兄弟,放棄了姐夫外甥,就將這邊沾的光都還回來,也是合情合理。

  都到撕破臉的時候,憑什么白給他八千兵馬?

  縱虎歸山?!

  說什么留下水進?

  水進是金子做的,能換八千兵馬?

  給臺階也沒有這樣給的!

  你們姐夫小舅子和好了,他們這些之前站隊的,成了壞人了?!

  薛彪瞪大眼,幾乎要喝問出聲。

  只是他素來愛躲在后頭,見鄧健、馬寨主都不開口,就只能將嘴邊的話又生憋回去。

  火大!

  與霍五相熟的薛彪都這樣認定,何況與姐夫本相處不多的徒三?

  水進去濱江縣還不到一月,霍五與他能有什么感情,還不是給他個臺階,送人馬給他?

  就如同在黑蟒山時一樣,姐夫見不得他狼狽。

  “姐夫!”

  徒三沒有流淚,可心中酸澀讓他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之前因被馬寨主驅逐產生的憤懣早就散了,只剩下濃濃悔恨。

  這就是親人,無論被他傷成什么樣,依舊忍不住對他心軟的親人。

  徒三沒有跪,而是躬身道:“待我做到跟姐夫一樣,永遠護著小寶,永遠不舍棄他,我再回來!”

  霍五含淚看著徒三。

  好一會兒,他才大步上前,扶起徒三:“好,姐夫等你!”

  到時候就算小寶傷心,也不會再留著你了。

  角落里。

  水進傻眼了。

  在八千人馬面前,三哥看也沒有看他,問也沒有問他。

  他被賣了!

  何德何能,八千人馬?!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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