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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湯山露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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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丈高樓平地起。

  凡機關馬車宿營之地。皆需先行夯平地基。尤其拼組大營楯墻時,更需如此。營地之中,稍有起伏,則無妨。營房馬車,下置水平懸架,可升降底盤,拼組成房。畢竟只為居住。不似楯墻,需穩固。

  冬狩之地,位于國境之中。流寇絕跡,蟊賊無蹤。無需兵車結陣,拼組楯墻固守。伴駕機關馬車,皆因地制宜,隨形就勢,于山坡扎營。同僚間,三三兩兩,拼車成宿營地。房內器物,一應俱全。足可安居。

  話說。薊王為臨鄉侯時,初次洛陽上計,定居殖貨里。開金水小市,售賣機關驢車。一組作價五千萬,按不同功用,置護衛、盥洗、庖廚、餐飲、住宿,等機關內飾。輔以四頭壯碩渤海黑驢牽引。一時風靡洛陽。

  后經百工機器,發揚光大,稱“薊式安車”。今已遍及大漢十三州。初時車營,需五座驢車拼組。后改為馬車四輛。今臥蠶車,可伸長數倍。一輛足以。

  百官車駕,絕非臥蠶車。然皆兼有部分營房功能。輔以左右二輛臥蠶車,前后各五車相接,圍攏成小型營地。居中掘火塘,上搭帳篷,下炙美味,別具風趣。

  正因機關馬車之便利。不等日暮,冬狩行營,已搭建完畢。

  薊王居山巔俯瞰。一座座“回”字形,馬車營地,沿山坡次第鋪開。中置篝火,圍陳佳肴。與三五同僚,席地而坐。暮色蒼茫,銀裝素裹。遠遠望去,席下無名山丘,于崇山峻嶺之中,夜放豪光,宛如星火燎原。野獸畏火遠遁,蒼狼環顧悲鳴。人跡罕至之處,忽被人群驚擾。

  目光所及,叢林騷動,走獸突奔。少頃,便有繡衣吏,打馬上山。將所獵飛禽走獸,進獻主公當面。

  冬狩尚未開始,豪杰便滿載而歸。繡衣多豪俠。伴駕左右,忠心可鑒。與薊王,亦臣亦友,肝膽相照。

  比及日落。便有宮人,駕車下山。沿途分發已剝皮開膛,涂好輔料之野味。交由營中庖人炙烤。少頃,炭火熊熊,肉香撲鼻。

  各將安車所載美食取出,聚成食前方丈。三五同僚,舉杯暢飲。即便醉臥火旁亦無妨。山上山下,十步一崗,五步一哨。更有機關車楯,團團圍住山腳。繡衣久隨主公。追魂弩下,可保萬無一失。

  野營,有野營之趣。山嵐夜風,滿天繁星。人與自然,融為一體。文明野趣,一線之隔。仿佛置身于,上古先民,茹毛飲血,無家可歸。對天地敬畏,油然而生。

  那種內心深處,無時無刻,無處不在,無法安置的危機,與置身荒郊野外,分秒流逝的僥幸容身。相互交替,如影隨形。就好比,熊熊篝火,驅走凜冬酷寒,而火光無法照耀之處,必有猛獸蟄伏,一般:

  心中既要面對未知的恐懼,又竊喜幸存于天地之間。

  野營之趣,非親臨不可盡知也。

  稍后,薊王又傳王命。官吏登車安睡,不可夜宿荒野。謹防寒氣夜侵,走獸夜襲。

  山麓主湯,薊王與美人共浴。

  引水順下,另設折帳湯池,為百官共沐。酒足飯飽,沐浴溫湯。四肢百骸,酒醒舒爽。

  聞四位義弟前來,薊王遂命美人先回。

  “大哥。”少頃,張飛先入。

  “三弟。”劉備笑答。

  張飛著犢裩入池。渾身上下,黢黑如炭。遙想當年,白嫩如瓷娃娃一般。劉備不由慨嘆:“金膽之烈,霸道如斯。”

  張飛將須發浸濕,這才嘿聲言道:“少時無知,常與大哥爭食。”

  “你我兄弟,毋需在意。”薊王笑道。彼情彼景,歷歷在目。仿佛昨日重現。

  話說,正因少不更事,奪食金熊膽。若非劉備相救,險被樓桑宗親放血。待長大,張飛小胖,處處以大哥為先。凡有至善至美,天地至寶,皆送給大哥當面。亦是因此,時大將軍何進,兵亂洛陽。得皇甫規遺孀馬氏,張飛不由分說,送上靈輝殿。乃性情使然。

  少頃。關羽、太史慈、黃敘,先后入內。

  暫居洛陽時,劉備與本初、孟德等好友,常入金水湯館沐浴。二位義弟,自當隨行。待歸國就藩,反不能常聚。終歸,君臣有別。禮法,不可僭越。

  難得露宿山野。眾兄弟當不避嫌。

  又過片刻,左右國相,并賈文和、李文優等謀主重臣,亦結伴而來。沐浴溫湯,百病不生。君臣無話不談,其樂融融。

  稍后于池邊設宴。酒足飯飽,盡興而歸。

  薊王經天梯,升山巔行營。步入寢帳,安長御攜眾美人,起身相迎。謂“萍水相逢”,“露水姻緣”。露宿湯山,四野無人。短一夜規矩,縱長,亦是大雅無傷。

  湯山低矮。二十余丈,可比高臺。薊王于山巔扎營,架設天梯,順下湯池。既安全無虞,又足稱便利。將作寺,能工巧匠,果然匠心獨運。按照將作寺規劃。沿山麓,自山腳而上,排建懸樓,直達山巔。居中修筑綿延湯館,吏民可分入各館,沐浴溫湯。

  制度規模,雖不足與九坂懸樓,相提并論。然自上而下,館舍林立,鱗次櫛比。足可與黃金臺四方館,一較高低。各處湯館,皆以保溫陶管,引溫泉水入池。將作寺估算,溫泉出水,足夠數千人共浴。薊王欣然應許。

  此地,乃薊北與昌平交界。按圖索驥,當屬薊北。何須薊王開口索取。輔漢幕府,兼督四州。聞薊王欲取此山,興溫泉湯館。一眾下官,求之不得。

  河北大地,薊王皆予取予求。小小一座,無主荒丘,自當免開尊口。

  更何況。薊王所建,乃吏民共用,非王室專享。之舉,何樂而不為。

  翌日晨,聞號角雄渾。各處營地,文臣武將,皆收拾一新。

  鮮衣怒馬,蔽日旌旗。薊王攜百官,戎裝。

  此時不分文武,皆捉弓攜箭,縱馬突奔。

  見慣平日里,儒服高冠,衣袖翩翩。一眾溫文爾雅薊國長吏。此刻快馬加鞭,奮勇爭先。不時張弓搭箭,盡取走獸而還。

  饒是薊王亦不禁慨嘆。

  想我朝堂,無有文弱。

  大漢尚武之風,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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