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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0 通明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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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薊國營城術,天下第一。函園便利一如薊國。水暖水洗水淋齊備。便是隆冬時節,室內亦溫潤如春。水綠琉璃,窗明幾凈。雖不比白琉璃,纖毫畢現。然透光足以。

  琉璃器的使用,薊王亦非第一人。那位據說能作掌上舞的趙飛燕,居住在“昭陽殿”時,“窗扉多是綠琉璃,亦皆照達,毛發不得藏焉。”漢武帝“起祠神屋”時,門窗也皆用“琉璃為之,光照洞徹”。可見,“窗明幾凈”的居室,漢時已有。

  只不過,薊國將琉璃燒造技藝,發揚光大。多年前,售賣翠玉瓊漿與琉璃香露時,薊王便上表,請開琉璃之禁。讓百姓亦能享用琉璃器。此亦符合慣例,故先帝欣然應允。

  正如漢初時,百姓一律不得穿各色彩衣,只能穿本色麻布。直到前漢末,才允許平民服“青綠之衣”。各式綠琉璃,隨之風靡薊國。然,因燒造困難,故價格不菲。

  以琉璃窗為例。

  用豎直欞條,做成的窗扇,欞條一般為奇數,七自十三根不等。若欞條過長,則需在半腰上加橫欞。如薊國常用“一碼三箭窗”,便是在豎欞條的上、中、下部,裝三根水平橫欞。單個“箭窗”大小的綠琉璃,作價一萬錢。試想,一棟宅院裝下來,耗費幾何。

  曹節別館,直欞門窗,皆用雙層水綠琉璃。何其奢侈。

  即便室外飛雪連天,曹節亦春衫高臥,暖意橫生。

  所謂“千金難買回籠覺”。又曰“老不以筋骨為能’。到了曹節這般年歲,睡眠質量,尤顯重要。

  故賈詡立于廊下,耐心等待,未曾叨擾。直到曹節自醒,大氅已被披滿殘雪。聽聞右丞已恭候多時,曹節急忙命人迎入。

  賈詡除大氅,著常服入內。見賈詡面色紅潤,立于雪窟卻毫無寒意。曹節不禁詢問。

  賈詡言道,內穿毳裘中衣,袖懸被中香爐,裹足羊毛冬襪,故絲毫不覺寒意。

  曹節欣然點頭:“聞薊王常冬季興兵,本以為北疆勇士,能耐極寒。今日方知,得利于防寒保暖。”

  賈詡笑道:“鄙國在北,四季分明。春暖秋涼,酷暑隆冬。幸有我主勵精圖治,解民生之苦。”

  “薊王天家麒麟,自毋需多言。”曹節笑問:“右丞此來,所為何事?”

  “老大人當知,自先帝崩后,《子錢集簿》,便落入我主之手。洛陽子錢家,皆以我主馬首是瞻。”賈詡開門見山。

  如前所說。曹節、程璜,歷經數帝,在洛陽朝野,可謂根深蒂固。《子錢集簿》之事,如何能瞞得過此二人。

  果然,見賈詡實言相告,曹節欣然一笑:“老朽亦有聽聞。幸得薊王出手,否則洛陽子錢家,必興‘子錢之亂’。洛陽滿城權貴,舉債度日者,十有八九。一旦欠債不還,必轟動朝野。那時,朝中各派,必你來我往,爭相檢舉劾奏。輕則百官罷黜,重則朝政崩壞。”

  “一切皆瞞不過老大人。”賈詡拜服。

  “天家貴胄,竟淪落至此,老朽亦心有戚戚。”曹節搖頭嘆道。

  “正因如此,我主才想方設法,護天家貴胄以周全。五縣主之事,想必老大人亦有耳聞。”

  “洛陽人盡皆知。”曹節輕輕頷首。

  賈詡這便道出此行關鍵:“黃巾亂時,長社大火,縣內化為一片焦土。后又歷經戰亂,民眾多舉家逃難。避入陳國者,十有八九。敢問老大人,前相魏愔與陳王寵‘共祭天神’之事……”

  “右丞因何又此問?”

  見曹節面色如常,賈詡這便篤定:“只因長社令前往陳國索要流民,陳王雖許之,然卻……”

  “欲與薊王暗結共盟。”曹節一語道破。

  “正是如此。”賈詡再拜:“人心不古,忠奸莫辨。不知陳王,是忠是奸。”

  “若知陳王之事,還需提及三人。”曹節言道:“勃海王劉悝、長樂太仆侯覽、會稽妖賊許生。”

  此三人,天南海北。八竿子打不著,如何相干?賈詡急忙請教:“愿聞其詳。”

  “勃海王劉悝,慘遭冤殺,全家斃命。先帝因為夢中受桓帝斥責,日夜憂擾。時聽聞勃海王,尚有遺腹子,先帝本欲重立為藩。然卻被中常侍王甫,百般阻撓。”

  “正是王甫命人誣告,才令勃海王身死除國。”

  “然也。王甫之所以能得逞,乃因勃海王亦犯藩王大忌。”

  賈詡這便言道:“傳聞,桓帝崩后,皇太后竇妙并大將軍竇武,策立時為解瀆亭侯之先帝,繼承大統,并遣人往河間國迎駕。民間流言,說勃海王憤恨皇兄(桓帝)未能傳位與己,故欲擅自發兵,搶奪迎駕詔書。”

  “確實如此。”曹節言道:“正是老朽持節,前往河間國迎駕。‘兄終弟及’,亦合乎古法。勃海王之怒,老朽自能體會。本欲大事化小,隱瞞不報。不料此事被王甫得知。時中常侍鄭颯、中黃門董騰與勃海王,關系甚佳,王甫暗中調查,竊以為此中另有隱情,便將此事告之司隸校尉段颎。段颎遂將鄭颯捕入黃門北寺獄,嚴刑拷打。王甫又指使尚書令廉忠誣奏鄭颯等人陰謀篡位,欲立劉悝為帝。乃至先帝發雷霆之怒,滅勃海王滿門。”

  “原來如此……”賈詡一聲嘆息。有漢一朝,宗室篡位,乃歷代帝王心頭大忌。勃海王如此行事,焉能不惹來滅門之災。再深思。陛下崩于困龍臺時,忽下遺命。‘兄終弟及’,傳位于合肥侯。或許,正因忌憚勃海王故事。

  “時渤海王妃,乃先帝宋皇后之姑。知王甫羅織罪名,構陷勃海王,于是暗求長樂太仆侯覽,出面相幫。”雖是陳年舊事,然曹節卻記憶猶新:“中常侍侯覽,延熹年間賜爵關內侯。因誅梁冀有功,進封高鄉侯。專橫跋扈,貪婪放縱。先后奪民田地一百一十八頃,宅第三百八十一所,模仿宮苑,興建府第十六處。妻略人婦,肆虐百姓。為母大起冢墓,諸如此類,舉不勝舉。督郵張儉,破其家宅,藉沒資財。侯覽遂誣張儉與長樂少府李膺、太仆杜密等為‘黨人’,起‘黨錮之禍’,被殺、被徙者,三百余人。被囚禁者六、七百人。侯覽又乘勢,奪我長樂太仆之職。專權南北二宮。然卻萬不該蹚渤海王,這趟渾水。”

  賈詡心領神會:“于是王甫命有司舉奏侯覽專權驕奢,先帝怒而策收其印綬,侯覽走投無路,自殺身亡。阿附者,皆免官。”

  “然也。”曹節輕輕頷首:“熹平元年五月,侯覽亡后,王甫再無人掣肘。冬,十月。詔冀州刺史收勃海王全家,劉悝不堪拷打,遂自殺。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獄中,傅、相以下悉伏誅。”

  “右丞可有心得?”曹節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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