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拿出韓朵朵從自己這偷走的筆記本,這是他當年的救援筆記,翻開后遞給韓朵朵,上面貼著當年拍攝的照片,穿著救援服的韓子昂雙手托起只有兩歲的韓朵朵,“那是2060年12月15日,那場災難的傷亡人數超過了十三萬,我們拼盡了力氣,救出了五千人,其中兩百多名嬰兒、五百多名兒童……”
這個比例顯然是不正常的,不符合人類平均年齡分布,一方面是因為《流浪地球法》,在救援時要首先拯救更年輕的人群,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父母將生存的希望留給了孩子,他們用一雙雙手托起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卻沉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從那以后,我就收養了你!”韓子昂看著冰層下面那一雙雙依舊伸向天空的手,“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誰,但是他們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爺爺!”韓朵朵淚水落在頭盔上,啪嗒啪嗒濺出水花。
“這本筆記本你就留著吧。”韓子昂嘆了口氣。
韓朵朵沉默了片刻,從沈隆這拿過手指骨骼,撕下筆記本,用骨骼上面的焊槍一頁一頁點燃,似乎在祭奠她的父母,也似乎是在向自己的過去告別,筆記本燒完之后她撲倒韓子昂懷里哭了起來,嘴里不停地叫著爺爺。
“好了,我們該出發了!”盡管王磊很同情韓朵朵,但救援任務還沒有完成,實在是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運載車重新開始行駛,韓子昂接替沈隆架勢汽車,沈隆則假裝休息,手指伸到口袋里繼續利用摩爾斯密碼和白澤保持溝通。
領航者號空間站里,劉培強并沒有進入休眠倉休眠,而是透過舷窗繼續觀察木星,對比他之前留下的印記,發現木星的位置和他此前的預計產生了偏離,地球距離木星的位置比預期要近得多,他馬上緊張起來。
身為宇航員,對洛希極限這種基本常識還是非常了解的,再看舷窗外比預期小了很多的木星,劉培強頓時明白了,“糟了,領航者號正在逃亡!它拋棄了地球!”
他馬上攔住了準備進入休眠倉的馬卡洛夫中校和哈曼丹中校,“領航者號的飛行軌跡發生了變化,我們并沒有收到通知!”
“它在叛逃,它背叛了人類!”馬卡洛夫中校很快也搞清楚了目前的局勢,“這到底是為什么?moss的一切行動都必須以人類的利益為核心!”
“或許聯合政府已經覺得地球沒救了!所以我們現在才是保留人類火種的唯一希望!”哈曼丹中校說道,“領航者號上存儲有人類基因,如果我們活著,找到合適的星球,依舊可以延續人類文明!”
“這并不現實,領航者號上的宇航員數量太少了,達不到延續人類文明所需要的最低人口數量,而且領航者號的能源也非常有限,我們沒辦法進行長達兩千五百年的旅程!”劉培強毫不猶豫地亮明自己的態度,“我們現在必須為地球做些什么!”
“我們需要聯系聯合政府,表明我們的態度!”馬卡洛夫中校、哈曼丹中校同樣有親人在地球上,他們都不可能拋下自己的親人獨自逃亡,于是三人很快達成一致,準備前往CIC區,這是領航者號上唯一一個可以人工接管的區域,到了這個區域就可以突破moss的通訊封鎖,重新和地球取得聯系。
沈隆并沒有解除moss對領航者號的通訊封鎖,因為這樣就太明顯了,他只是讓白澤延緩了moss封閉空間站通道的時間,讓劉培強、馬卡洛夫和哈曼丹他們順利抵達CIC區,人工接管了空間站的控制權。
沈隆所在的車隊遇見了一架墜落的運輸機,劇烈的空氣對流讓飛行變得異常危險,不斷有飛機失事,這也是大部分救援隊都選擇駕駛汽車前往目的地的原因之一,運輸機的貨倉里是幾輛軍車和運載車,通過車身上的標記,他們看出這是來自中國煙臺五號地下城的救援隊,進入保存尚且完好的那輛運載車,首先看到的是兩具尸體,一個眼睛里布滿血絲,額頭的傷口還在流血的青年男子警惕地看著他們。
王磊馬上亮明了身份,“我是17111救援隊隊長王磊。”
李一一看清楚他的軍銜和銘牌之后才放下扳手,抱頭痛哭起來,他剛才還以為是地面上的反抗組織成員找過來了。
根據白澤收集到的資料,沈隆對反抗組織也有所了解,這些人有的是當初出于懷疑沒有進入地下城,而是選擇留在地面上的幸存者后代;有的干脆就沒有進入地下城的資格;還有認為流浪地球計劃是個騙局,從而從地下城里逃出來的成員;當然也少不了違反了各種法律,為了逃避懲罰,逃到地面上的犯罪分子。
這些人遇到落單的地下城成員,可不會有什么好態度,所以李一一才會那么緊張,哭了一會兒,李一一也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李一一,聯合政府緊急技術觀察員!”
于是救援車隊又多了一輛車,沈隆來到李一一的車上,使用已經犧牲了的司機的駕駛ID卡駕駛他的車繼續前進。
而在領航者號空間站上,劉培強、馬卡洛夫和哈曼丹中校已經進入CIC區域,接管了空間站的控制權,聯系上了聯合政府。
“劉培強中校,馬卡洛夫中校,哈曼丹中校,你們已經違反了《流浪地球法》第五條第二十四款之規定,現在請馬上回到休眠倉進行休眠。”聯合政府的代表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然后顯示了聯合政府五國授權書,“空間站所作所為完全合法,請執行命令!”
“這是讓我們拋棄地球獨自逃亡么?我的孩子還在地球!”馬卡洛夫中校怒吼道。
“我知道,我也在地球,當不可抵擋的災難即將到來的時候,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平靜地面對這一切!如今,領航者號空間站是延續人類文明的唯一希望了!”聯合政府代表依舊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