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上的太陽已經逐漸有了夏日般的風光。
抱拙莊在兩個月前,就已經取消了從26日到28日的三天預定計劃。在一片郁郁蔥蔥的林子外,身著西裝的袁平安和周策正帶著滿面笑容,迎接各路來賓。
今天是孫立恩和胡佳舉行婚禮的日子。
按照兩人的意思,這場婚禮的規模并不會太大。邀請幾個親朋好友做做見證,然后大家一起吃頓飯就算完事兒。
然而這樣的想法剛一提出,就被所有人一起否決了。
“怎么可能嘛!”袁平安和周策首先表示了不同意,“你要娶胡佳的事兒全國人民都知道了。結果你就打算找個小地方偷偷摸摸辦了完事兒?全國上下等著吃瓜的人民群眾能把你活撕咯!”
布魯恩也不同意孫立恩的意見,“找個周末辦婚禮就行了——全院上下這么多人,好多都是看著你倆一路走到一起去的。雖然說婚禮是私事,但這對其他人可能會有些見外。”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要是不好好籌劃一下就太不合適了。
可惜孫立恩和胡佳兩個人都忙的要死,他們甚至連去試一試婚禮上穿著的禮服的機會都沒有。
最終,孫立恩只能重新聯系上了之前在云鶴合作過的那家提供從求婚到舉辦婚禮一條龍服務的公司。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其他問題都可以解決。”在聽完了孫立恩的請求之后,電話那頭的客服小姐姐有些發愁的說道,“但是現在開始準備,時間可能會比較緊張。五月份的周末最適合結婚了——你們婚宴準備訂在什么地方?現在已經四月底了,你們還能約到場地么?”
和十幾家酒店咨詢并且得到“對不起,周末的預定已經全部排滿了”的回答之后,孫立恩最終無奈的撥通了抱拙莊的電話。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接電話的人一聽是孫立恩之后,頓時大包大攬的把事情接了下來。“我這咳嗽多虧了孫主任您給幫忙找醫生才看好的——我正愁沒機會謝謝您呢!”
楊暉把事兒包了下來,并且在請示過了沈輕眉之后,列出了婚宴的菜單。一桌菜加上酒水和糖果水果,總成本差不多一萬五。但是報價給孫立恩是一桌三千八。
這事情就算是完了一半。
另一半則需要親戚朋友們來幫幫忙。
周策和袁平安早就預定了“知客”的工作。他倆自告奮勇,負責在停車場開始就登記各位來訪的客人信息。而布魯恩則負責給客人們安排座位——他是孫立恩的伴郎,同時還得負責替孫立恩擋酒。
徐有容和瑞秋算伴娘,她們兩人的主要工作是負責在婚宴開始之前和其他女性客人一起聊聊天,順便出些鬼點子難為布魯恩。
馬永芳醫生也是伴娘團的成員,她的主要工作則是盯著點徐有容和瑞秋,讓這兩個人別玩的太過火。
另外的兩位伴郎則是孫立恩大學宿舍的兩位未婚室友。沒辦法,和他年齡相近的人里,就這倆老哥哥還沒結婚——馮明在孫立恩規培第一年就和秦雅結了婚。
就連布魯恩當伴郎,都是實在沒有人選了的人選。說實話,這頭活熊穿上西裝之后怎么看都感覺像是個犯罪分子,賣相實在……差了一點。
負責在婚禮上致辭的人選不太好找。按照寧遠這兒的習慣,婚禮上的致辭人一般得是男方或者女方的領導。而且還得是兒女雙全,家庭幸福的那種領導——這樣致辭的時候新人也能沾一沾人家的福氣。
然而,現在能稱得上是孫立恩和胡佳“領導”的,那就只有四院的院長劉堂春或者護理部主任兼副院長肖麗蓉。但劉堂春現在忙的就跟一枚正在瘋狂旋轉的陀螺似的,到處都在轉,而且到處都需要他出面。自己愛徒的婚禮……他實實在在是抽不出時間參加。
而肖院長最近就更忙了——她帶著護理部的其他同事,現在一周里有五天時間都泡在機場和隔離酒店里,自然也是沒時間的。
就在孫立恩皺眉琢磨是不是要請其他主任來致辭的時候,他接到了宋文的電話。
“你的致辭我去吧。”已經不是宋院長的宋文在電話里笑著說道,“不過你的婚宴我可就吃不了啦,現在到省里工作工資也開的少,禮我也就不隨了。”
于是,宋安省主要分管科教文衛的主要領導同志宋文就成了主要致辭人。
婚禮上剩下的一半問題也算基本解決。孫立恩一個人躺在自己的臥室里,翻來覆去一個晚上愣是沒能睡著。
胡佳為了準備第二天的迎親,已經提前回自己家去住了。
哪怕已經有了很長時間的心理準備和實際準備,第二天就要結婚了這種事情,他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5月28日,熱熱鬧鬧折騰了一早上之后,背著新娘的孫立恩終于把胡佳放在了婚車的座位上。
婚車在寧遠市區里轉了好一陣子,然后開到了兩人早就買好并且裝修了挺長一段時間的家里。接下來又是一陣好折騰——過程就和在胡佳的家里一樣,敬茶改口收紅包,然后接受大家的“祝福”。
不過這一回,收紅包的變成了胡佳。
坐上了車,孫立恩才今天第一次有機會認認真真看看胡佳的樣子。看了老半天之后,他才憋出一句來,“這身衣服真適合你。”
胡佳用涂了眼影畫了眼線,同時還夾了眼睫毛的漂亮眼睛翻了個白眼,“要不是看在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非揍你一頓不可!”
然后兩個人就一起笑了出來。
“確實好看。”孫立恩認認真真的評價道,“這我可是真沒想到,你穿婚服這么好看。”
胡佳選的婚服是一套非常傳統的大紅色婚服,上面繡著龍鳳樣式,加上盤著的頭發,看起來格外漂亮。
“今天就要嫁給我了,有啥感想么?”孫立恩有些好奇的問道,雖然已經領證了差不多一個月,但他自己確實沒有感覺到什么特別的……不同。
“我以后這就算是持證上崗了哈。”胡佳笑瞇瞇的說道,“感覺嘛……反正看你比以前更順眼一點了。”
“這么說以前看我還經常不順眼?”孫立恩也一起笑的瞇縫起了眼睛,“啥時候啊?”
“你在潔凈室里摘口罩的時候,我恨不得咬你兩口。”胡佳翻了個白眼,然后佯裝生氣不理人了。
“這事兒過不去了啊?”孫立恩本來想裝作生氣,但一方面這事兒確實是自己做的不對,另一方面又覺得生不起來氣。最后就只能一邊笑著一邊投降道,“娘子,我認錯啦,以后再也不敢啦。”
車隊緩緩開到了抱拙莊門口,在袁平安和周策的帶領下,周圍還沒來得及進入餐廳的客人們一起使勁鼓掌。現場氛圍奇似電影節外正在走秀的紅毯區域。
“今天,我們齊聚一堂,是為了見證這一對新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婚宴開始后不久,宋文就在臺上開始致辭。她今天穿著一身漂亮的藍色裙裝,看上去甚至比王彩鳳還要開心一點。
“我在四院工作了七年,但并沒有參加過幾次醫生或者護士們的婚禮。畢竟那個時候參加,可能影響不是太好。”宋文笑瞇瞇的解釋道,“他們也擔心我在參加婚禮的時候,突然宣布扣他們的獎金嘛。”
臺下的賓客們笑了出來。
“孫立恩主任,我和他認識好幾年了。我想在座的客人們,除了雙方親屬以外,大多也都是這幾年間才和他認識的。我當初可真沒有能想象得到,他會在短短幾年內跳過其他醫生可能需要十幾年甚至更久才能越過的門檻。在規培結束當年成為了四院的科主任,學院的研究員……以及這么優秀的醫生。”
“胡護士,孫醫生,今天是你們人生中又一次全新的起點。”宋文的發言很簡練,但卻飽含對這對新人的祝福,“我相信,有彼此的陪伴,你們能在人生的旅途中始終不至于陷入迷茫。如果覺得疲倦或者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不妨停下來,看看自己身邊的彼此。”
“我祝你們白頭到老,也祝你們彼此成就。醫療工作是一條永無止境的艱難之路,愿你們能在這條路上披荊斬棘,平平安安,無愧于心。”
在熱烈的掌聲中,宋文緩緩走下舞臺,路過胡佳的時候,她還很親昵的和胡佳拉了拉手,說了兩句祝福的話。
后面的過程都很正常且溫馨,胡佳的父母在臺上哭了一回,王彩鳳和孫宏斌也哭了一次。胡佳和孫立恩倆人也對著抹了抹眼淚,然后一起在心里腹誹。
這司儀到底咋回事兒,好好的大喜日子怎么總挑些讓人哭的問題呢?
“接下來,請新郎跟大家講兩句。”來自宋安省電視臺的節目主持人錢哥是主持婚禮的老手了,他對自己今天的表現非常滿意——光是一團和氣笑的婚禮有啥意思?就是要讓新郎新娘和雙方父母真情流露,這才能讓人記一輩子嘛!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等會要好好折騰折騰孫立恩,讓他把自己和胡護士的情史全倒出來給大家聽一聽。
令人害羞的內容,聽起來也很令人記憶深刻。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孫立恩有些茫然,“我?”
“今天就你和胡護士在結婚。”錢哥笑著圓了個場,然后把一支麥克風塞到了孫立恩手里。“你放心,要是有其他人冒充新郎,我們一起把他打出去!”
孫立恩笑了笑,然后有些忐忑的站在了臺上。
“請跟大家分享一下,你們從認識到結婚的經過吧。”錢哥露出了一絲壞笑,“要說臺下觀眾們沒聽過的那一部分。”
這個要求有點難滿足啊。孫立恩皺著眉頭想了想,然后說道,“一氧化碳中毒后的患者會有面色緋紅和意識障礙……”
“不是不是,不是這個。”錢哥連忙打斷,“我是在問你和胡護士是怎么認識的,不是在問你的專業內容。”
“對啊,我們就是這么認識的。”孫立恩無奈的攤了攤手,“一個醫生一個護士因為一氧化碳中毒的患者認識,這有什么問題么?”
錢哥從來沒見過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新郎。
“一氧化碳中毒要盡快對患者進行補液,急查HbCO濃度,并且對患者進行氧療……”孫立恩繼續著自己的發言,完全沒搭理睜目結舌的司儀錢哥。“哦對了,最近新出的一氧化碳遲發性腦病專家共識里有不少更新的內容,各位可以關注一下。”
“新郎官,咱們現在是在婚禮現場,不是在醫院。”錢哥用盡全力打斷了孫立恩的話頭,但現場的氣氛已經不大對勁了,他只能勉強道,“這樣吧……您能不能跟我們分享一下,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一些小秘密?”
“胡佳說,我要是再敢在潔凈室里摘口罩,就咬我一塊肉下來。”孫立恩非常坦然的說道,“所以我現在的無菌意識特別強,院感的老師看見我都笑的特別燦爛。”
錢哥一瞬間有了摔麥克風走人的沖動。
但不能這么干吶……這場婚禮的司儀工作可是臺長親自出面才搶下來的,意義重大不容有失。
錢哥最后一次嘗試問道,“那……您作為新郎官,還有什么要和大家分享的么?”他特意把“新郎官”三個字念的很重,希望提醒一下孫立恩按套路出牌。
“額……這個……”孫立恩想了又想,然后回答道,“以后大家請會診還是通過正常渠道就行,不用先取得胡佳同志的同意。”
婚禮現場爆發出了堪比相聲劇場抖包袱時的笑聲。
胡佳在后面笑著踢了孫立恩一腳,偷偷“呸”了一聲,罵道“沒個正行!”
“就這一句要說的?”臺下的周軍開始起哄,“還有其他的沒有?”
“其他的內容我要說出來,你們就得回避了。”孫立恩擠了擠眼睛,“各位主任放我小孫一條生路,我保證以后不上你們科室病房去溜達。”
“那,最后一句話,說說你們兩位對以后的期盼吧。”錢哥徹底放棄了掙扎,這幫醫生實在是太沒溜了——這場面簡直控制不住。
胡佳挽著孫立恩的手,兩人站在舞臺上沉默了幾秒后一起說道,“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做一個認真又平凡的普通人就夠了。”
希望世上再無病痛,希望祖國國泰民安。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