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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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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門診結束后,孫立恩坐在座位上,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口罩里的空氣感覺比之前更加污濁,他拎起一旁的加壓噴壺,開始朝著自己身上噴了起來。

  胸口的部位是噴壺消毒的重點照顧區域,橡膠手套同樣也需要持續的使用手消維持無菌狀態。孫立恩折騰了好幾分鐘,這才完成了對自己正面以及鞋底的消毒處置。

  作為在一線工作的醫生,孫立恩這幾天在門診上已經充分體驗了一把之前云鶴同事們的艱難處境。資源不足仍然是目前云鶴的最大挑戰。床旁CT機的運行速度有限,從第二天開始,孫立恩就不得不重新將一部分患者分流到了鶴安醫院的影像科進行檢查。為了保證空氣流通,并且減少檢查室內可能的病毒數量,云鶴神通廣大的衛健委工作人員們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搞來了一堆工業用通氣扇,對影像科檢查室內進行強制通風。

  強制通風肯定是不夠的,于是孫立恩就在這里見到了真正屬于科幻級別的場景——在強制通風的工業風扇前面,停著一輛小型的,可以噴灑消毒劑的……坦克?

  根據遠處操控的工作人員介紹,這是一臺緊急趕工做出來的智能消毒機器人。從接到相關任務要求到完成改裝制造,全過程一共花了三天時間。

  “這玩意真的是三天就可以完成的么?”在看到那臺小坦克之后,孫立恩感覺自己的神經受到了巨大沖擊。這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是一開始就設計用來進行消毒的設備——哪個公司會在設計研發會議上興致勃勃的提出“我們要建造一臺能夠通過無線電遙控的,尺寸在一米一乘以一米七五,高度八十五厘米的履帶式消毒機器人”呢?

  “平臺是通用的,上面的負載是新加上去的。”那位工作人員像是在介紹自己的孩子一樣,非常自豪的說道,“按照現在的負載,它可以持續在原地提供六個小時的消毒噴霧,如果進行場地消毒的話,每天作業面積在二十萬平方米以上。”

  根據這位工作人員的說法,這臺“機器人”原本應該是某個創業企業的首款產品——它的設計初衷是為了在農田間活動,并且向農作物均勻噴灑農藥。但用在防疫工作上,效果卻好的出乎意料——甚至不太需要改變機身結構,只要調整一下噴霧量即可。

  科技積極參與到抗疫的工作中,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好消息。而越來越多的科技工作人員都在積極投身到對新型冠狀病毒的研究當中,這為抗擊疫情的戰斗帶來了越來越多的好消息。

  除了對疫苗的研究正在迅速展開以外,孫立恩也能夠明確的感覺到這臺名為“國家”的機器正在迅速進行調整,并且開始全力對全新出現的這種病毒展開攻防戰。昨天,距離云鶴最近的地級市黃州市衛健委主任被直接火線免職。這個消息讓幾乎所有人都拍手叫好——在國家監委的督導組面前,這位本來應該掌握黃州市全市醫療系統的大管家竟然表示,自己不知道黃州市能夠提供多少床位接診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患者,不知道現在有多少確診患者,不知道黃州市能有多大的檢驗能力。166

  這個舉措傳達了一個非常有力的信號——現在所有政府部門的唯一工作重心就是防疫,就是和病毒搶時間、搶速度、搶人命。

  在這個特殊時期,容不得一絲半點的“敷衍了事”。這是一種全新的烈性傳染病,它對于醫療系統的壓力極大,對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有極強的威脅性。敷衍了事的代價就是人民群眾的生命健康受到威脅,這個代價是國家和政府不能容忍,無法接受的。

  任何阻礙國家對抗疫情的東西都必須被鏟除,所有妨礙國家意志保護人民群眾的事情都必須讓路。一直忙著給患者看病的孫立恩忽然有些恍然,他想起來了自己老爹以前感慨過的一句話。

  “沒有什么事情難得住認真起來的中國共產黨。”去年寧遠和常寧地區大雪,但道路交通僅僅中斷了幾個小時而已。開著自家的烏尼莫克運送了好多趟藥物的孫宏斌對著孫立恩發出了這樣的感慨,“同樣是大雪,幾年前的那場讓交通中斷了三天。這次的雪比之前的還要大,但影響卻小了很多。”

  雖說這句感慨有它特定的時間和背景,但孫立恩現在卻對這句話有了一種些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感觸。作為一名有狀態欄加持的醫生,他對于這種規模的疫情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被動挨打。孫立恩不是沒想過,把自己綁在舊海關大樓頂的旗桿上,開著狀態欄往下看誰是感染者這種事兒。但哪怕他完全不用在乎自己的感受,要讓全云鶴人民在海關大樓前的大街上走上一圈也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醫生不應該是對抗疾病的首選,尤其是在傳染病面前,醫生的力量其實是非常渺小的。要想戰勝一種已經處于流行狀態下的烈性傳染病,那就只能毫無保留的動用所有力量和手段,在科學的指導下進行對抗。78

  比如控制人群,比如集中隔離。

  回到酒店之后,孫立恩驚喜的看到了一條消息——距離云鶴市傳染病院大約三十一公里外的一個酒店被開辟為了集中隔離點。這家酒店位于高新區,負責接待的是酒店周圍的疑似病例和密切接觸者。

  這是云鶴市的第一個集中隔離點,同時也是孫立恩一直期盼的一個好消息——現在有癥狀的患者增加速度太快,而對云鶴現有的醫療資源改造和新增治療能力速度有限,PCR檢測增速也相對較慢。對于這些疑似病例,一方面得不到核酸檢測確診,一方面又不能冒險讓他們回到社區。

  唯一的解決方案就是將這些疑似病例進行集中隔離,然后等待核酸檢測能力跟上需求后,再對這些疑似病例進行確診轉歸。

  開設一個集中隔離點很明顯是不能滿足現在云鶴對于隔離的需求的。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只要有了一個可以參考的例子之后,其他區域內跟進起來就要方便很多。

  這家隔離點絕對不會是第一個集中隔離點,而集中隔離點也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在醫療資源極度緊張的情況下,醫生應該接受那些緊急的,需要醫療干預的患者,換言之就是重癥和危重癥患者。但輕癥患者也需要得到治療——他們需要接受藥物干預,和健康人群隔離,需要健康檢測以防止他們迅速從平穩狀態轉入更嚴重的情況。

  而這樣的輕癥患者,在有了完善防護設備的社區醫院就能夠得到足夠的醫療支持。但現狀卻是,輕癥患者也會被核酸檢測為陽性,并且被送入定點醫院,消耗原本可以用于治療重癥甚至危重癥患者的醫療資源。

  集中隔離點會是一個起點——一個臨時建立的,用于分流輕癥甚至無癥狀患者的分級醫療機構的起點。

  這不是孫立恩的幻想,也不是什么毫無依據的社會空想。要想讓醫療資源得到最充分的應用,那就必須重新建立起一個可以勝任疫情期間特殊需求的醫療分流制度。在這個制度得到建立之前,哪怕再建五座十座火神山雷神山醫院,那也是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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