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恩能為這個姑娘做的事情并不多。尤其是在“巡回醫療”的過程中,他能做的事情就更少了。
“總之……”他沉默了好一會,“我先給你抽點血看看吧。你的黃疸看上去很嚴重。”
黃疸這種癥狀出現的可能性有很多,但大部分情況下,這都意味著患者的肝臟出現了損傷。而根據急診醫生布魯恩的判斷,這種損傷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為那些每個一小時就注射一次的單抗藥劑。
雖然不是腫瘤科的醫生,但基本的相關知識布魯恩還是有的——單抗是一種非常昂貴的藥物,哪怕已經開始大規模工業化生產,它的價格也不會太低。一次注射五十毫克,就算一天只注射十次,那也是足足五百毫克。兩天一克,一個月十五克……這個數量級簡直離譜。
如果是對照實驗組呢?這就更不可能了。這種疾病的對照治療,應該是一個長期的,持續的比對治療過程。被納入對照組的患者應該接受正規的化療方案。而任何化療方案的持續時間,都不可能只有一個月——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就算是再革命性的治療方案,那也需要時間才能顯現出差異來。
一個月?最多只能做個毒性試驗。
在這個姑娘的堅持下,布魯恩還是和她先一起吃了一頓飯,然后才完成了抽血的工作。而安裝在塞斯納上的老掉牙的機器過了半天,才顯示出了布魯恩想要找的數據——她總膽紅素含量高達275.4μmol/L。
“哦,二百多呀?”布魯恩有些驚慌失措的找到了正在收拾東西的姑娘,然后卻聽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實驗組的醫生說我在實驗的時候,這個數據有四百多呢。現在下降了,這是好事吧?”
“四百多?!”布魯恩瞪大了眼睛,“在用單抗的時候?”
姑娘點了點頭,“醫生說我可能有點過敏,所以給我開了幾片小小的白色藥片。”
“就像這樣的藥?”布魯恩腦子里一道雷光閃過,他從自己的藥箱里找出了一盒潑尼松片,用有些顫抖的手倒了一粒出來,“大小和這個差不多?”
“對。”這個姑娘笑著點了點頭,“瓶子也是這個樣子。”
“泰納先生,我……我需要幫助。”布魯恩在接下來的半天里一直保持著沉默。等塞斯納重新飛回奧蘭多后,他第一時間騎著自己的摩托車沖到了紅色加勒比海的總部,然后闖進了泰納的辦公室,“這,這太他媽瘋狂了……”
“別激動,布魯恩醫生。”泰納抬起了頭,皺著眉頭問道,“出什么事了?”
“您先看看這個。”布魯恩從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張被細心折疊好的紙遞了過去,“我簡直不敢相信,在現代社會居然還會有這么罪惡的事情……看在老天爺的份上,他們怎么敢這么做?!”
“這是一份商業藥物實驗的同意書。”泰納放下了手里的紙張問道,“這個東西有什么問題么?麗娜·費爾南德斯這個名字我有些耳熟,她又是誰?”
“她是紅色加勒比在巴哈馬群島的貝里群島上的雇員。”布魯恩深吸了兩口氣,然后帶著怒意說道,“她得了白血病,然后就被這些藥物公司發現了——他們以極低的價格,讓她同意進行所謂的實驗性療法試驗。但實際上,他們對她進行的是藥物毒性試驗,而且很有可能是最大劑量的那種。”
“非法人體試驗?”泰納先生被這個消息也嚇了一跳,但姜還是老的辣,他馬上追問道,“你有證據么?”
“他們為麗娜注射的藥物劑量遠超正常治療應該有的量。而且麗娜和很多其他入組的貝里群島居民,都接受的是只有三周左右的實驗——這比正常的入組實驗要短了太多。哪怕是對照組,也不應該在患者的病情沒有明顯改善的情況下,僅僅用三周的時間就結束實驗。”布魯恩非常激動的說道,“這只有一種可能——他們實際上進行的是超大劑量的毒性試驗。”
“你先冷靜一點。”泰納先生皺著眉頭想了想然后說道,“她現在的情況怎么樣?”
“非常糟糕,她沒有接受正常的對抗M4a期急性白血病的治療。血常規的結果非常不妙——她現在的血小板指數只有11,一旦出現創傷,要止血會變得非常困難。”布魯恩搖頭凝重道,“更要命的是她的肝損傷……這幫該死的混蛋。”布魯恩罵了一句,然后深呼吸了好幾次后繼續道,“她接受了大劑量的單抗注射,這引發了嚴重的免疫性肝炎。但是那幫畜生并沒有根據相關指引,馬上停止注射。他們一邊給她開了潑尼松,然后繼續維持注射劑量。”
“有書面證據么?是哪家公司?”泰納先生的表情更嚴肅了,“除了她以外,能不能接觸到其他的接受了這種‘試驗性治療’的志愿者?”
“沒有書面證據,主導這次實驗的公司叫‘西部生物’。”布魯恩搖頭道,“島上的居民所罹患的幾乎都是急性白血病,大部分的人都已經死了。”
“把她從貝爾群島帶回來。”泰納先生沉默了很久之后作出了決定,“奧蘭多的醫院里進行治療應該不難,我們會負擔她全部的醫療費用。”他看著布魯恩認真道,“這個事情,我們會管。你不要自己貿然就一頭闖進去——西部生物這家公司后面的水很深,貿然行事,你和麗娜都會有危險。”
“治療的費用,或許可以嘗試和BP石油溝通。”布魯恩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這些藥物巨頭有多大的能耐——僅憑他們敢于在巴哈馬群島展開這么殘忍的試驗就能看得出來,這幫人一點都不把人命當回事。
“和BP石油?那就更沒希望了。”泰納先生嘆了口氣,“和那些石油公司打交道,我怕我自己會忍不住掏出手槍來威脅他們——這幫資本家為了錢,壓根不會在乎性命。不管是別人的,還是他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