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世界上有什么東西是孫立恩絕對不會相信的,那么隔空渡真氣和徐有容辭職一定能夠排在前兩名。甚至徐有容辭職不當醫生的難以置信程度還要略高一些。
在孫立恩眼中,徐有容是個徹頭徹尾的,完完全全的醫生。她能夠投身醫療行業,年紀輕輕拿下霍普金斯的M.D學位,在國內就職時跟著柳平川讀第二個醫學博士學位……在孫立恩看來,徐有容和“醫生”以及“博士”這兩個身份緊密相關,相輔相成。缺了任何一個部分,徐有容都不是現在的徐有容。
這樣的人,會突然打電話說要辭職?孫立恩突然腦子里靈光一閃,“你現在是不是不方便說話?你旁邊是不是有人?”
“又不是在拍電視劇,我在機場。”徐有容愣了幾秒鐘,然后忽然溫和的笑了出來。“我今天飛美國。”
“怎么突然就決定要走啊?你跟柳院長說了么?”事情蹊蹺的厲害,孫立恩仍然不敢掉以輕心,“你現在就出發,這事兒叔叔阿姨知道么?”
“他們……不知道。”徐有容嘆了口氣,“我這次去美國,是為了撈人……”
“是瑞秋?”孫立恩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打電話,徐有容是去美國撈瑞秋這種事兒倒是很容易理解,畢竟整個美國,有資格勞動徐有容大駕,而且徐有容自己甚至愿意干脆以辭職為代價的,也就只有一個瑞秋而已。“她怎么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陣子,徐有容才低聲說出了事情原委。
根據徐有容的說法,瑞秋家在美國中南部地區,而且是老牌移民。她們家祖上在美國開墾土地的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美國建國之前。而當時的美國,是清教徒的“避難所”,是堅定信仰上帝的教徒們為自己選擇的避難地。
瑞秋的父母都是非常虔誠甚至有些狂熱的教徒,他們表現得甚至比自己的父母一輩更加狂熱。在幾次因為“信仰”而爭吵之后,這對剛剛結婚不久的夫妻甚至一起決定和父母斷絕關系,從孟菲斯搬家到了西雅圖生活。
而瑞秋也就出生在西雅圖。
從小生活在比較開放的城市中,瑞秋很早就發現了自己和其他人有些不同。但她也敏銳的察覺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其他小朋友的父母不太一樣。早熟且聰明的瑞秋做出了人生中的一個重要決定——她不打算和自己的父母分享關于自己喜歡女孩子這一事實。
瑞秋一直保守著自己的秘密,從十一歲到十八歲,她一直把這個秘密當成最隱晦的內容,從來沒有向外界透露過只言片語。她一直認為,等到自己考上大學之后,就能夠擁有獨立的空間和生活。到時候,她的小秘密也不會給自己惹來任何麻煩。
但很明顯,當時只有十一歲的瑞秋錯了。
在完成了自己在霍普金斯大學的醫學教育后,瑞秋背上了一筆堪稱巨款的學費貸款。按照銀行的估計,她大概能在四十九歲前還清貸款。而每個月的還款額度高達六千七百美金。這已經占到了她月收入的一半左右。這讓她的生活非常拮據——在紐約當腫瘤科醫生是一件成本很高的事情。可雖然生活拮據,瑞秋依然過的還算不錯。至少她獲得了自己的自由,她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決定自己應該去愛什么人。而不必被父母逼迫著,每天花八個小時祈禱,剩下的時間則和一個比自己大三十歲的“丈夫”一起度過。
直到三個月前,在紐約盤算著再來中國探親的瑞秋接到了一通電話。她的祖父母去世了,而她和她的父母則被列為了遺產繼承人。根據律師的要求,她需要先和自己在西雅圖的父母會面,然后三個人一起回到孟菲斯繼承遺產。
但她沒想到的是,這一切完全就是個騙局。
瑞秋的祖父母的確去世了,但已經和家庭斷絕來往的父母并沒有獲得繼承遺產的資格。這份遺產被全部指定給了瑞秋繼承。而指望著這筆遺產來支付欠款的瑞秋的父母在得知了這個情況后,迅速擬定出了一個計劃。
他們一方面對自己父母的律師聲稱女兒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她無力作為合格繼承人來承擔這份責任,另一方面則請人假扮律師,給自己的女兒打了個電話,并且在電話里要求她盡快到西雅圖和自己的父母會面。
毫不知情的瑞秋以為自己依舊保持著秘密,卻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壓根沒想著去“糾正”她的性取向。而令人感到悲哀和無奈的是,自己的父母所為她安上的“精神疾病”中,還真就有一項“同性戀”的疾病。
作為“精神分裂、躁郁癥”患者的同性戀患者瑞秋被送入了一家由教會資助開設的所謂“精神矯正”機構。她在兩個月的治療過程中遭受了巨大的折磨,但聰明的瑞秋始終沒有正面反抗那些治療師們。她一直隱忍著,直到兩個月后,她獲得了一次獨自外出前往附近快餐店用餐的“獎勵”。
瑞秋用自己身上的最后幾枚硬幣打出了自己的求助電話,她懇求徐有容盡快來美國,并且以自己伴侶的身份,讓自己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在那邊不知道遭了多少罪……”說到這里,徐有容的聲音開始發顫了起來。精神矯正治療同性戀,是一項根本沒有任何作用的方案。這種治療在美國的絕大多數州中已經屬于非法活動,但在西雅圖,這種做法仍然是合法的。而治療的方案中,絕大多數治療師都會使用厭惡性療法——他們一邊給受害者播放與同性有關的圖片或者視頻,一邊電擊或者使用滾燙的鐵絲去戳對方的身體。通過這種建立潛意識聯系的方法,誘導受害者對某種特定的思維或者……性取向產生厭惡感。
“那你也不用辭職。”聽到這里,孫立恩哪里還能阻止徐有容的行動。他想了想道,“如果你只是擔心去的時間太久,那我去找劉主任,或者和柳院長幫你想辦法。你不要有什么后顧之憂——我們都會支持你的。”
徐有容沉默了好一陣,才帶著濃重的鼻音說了句“謝謝”。
但開動腦筋準備給徐有容以及瑞秋幫忙的孫立恩并沒有就此打住,他突然冒出了幾個好主意。“你先忙你的事情,到了美國之后我打這個電話還能聯系上你吧?”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孫立恩才繼續道,“你回頭把航班號發給我一下,我去找找人,說不定能給你幫上點忙。”
掛了電話之后,孫立恩深呼吸了幾次,然后從自己的手機上播了個號碼出去,電話接通后,孫立恩沉聲道,“小林先生,我需要您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