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醫療隊撤離了波利坦維亞后,當地局勢朝著內戰的深淵迅速滑落。各地的卡圖族村莊紛紛受到了襲擊,由所謂“圖示救國軍”組織所領導的武裝分子越來越多的出現在了各個村莊和交通通道上。
由于叛軍主力還在圍攻梅拉蒂港,政府軍目前的主要行動目標依然是擊退叛軍主力,保衛首都安全。而其他地方的駐軍力量已經被降到了最低點。不少地方的卡圖族民眾試圖通過武裝自己的方式保護自己的家園。但武裝了的卡圖族又和真正的圖示族游蕩部落產生了一次又一次的流血沖突。
旁觀者都知道,這是典型的禍水東引。而且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被驅逐出部落的薩瑪干的很成功。他已經成功的在兩個族群之間挑出了火星,而這些火星似乎就要點燃長達百年的積怨,在這片土地上再次引起腥風血雨了。
芒藤的母親就是在一次沒有預兆的襲擊中,被爆炸的彈片奪走生命的。
這個年輕的馬拉松選手哭著向孫立恩講了事情經過,爆炸殺死了他的母親,殺死了他的教練。兩個平時和他一起參加訓練的隊友也被炸成了重傷——其中一個隊友甚至被炸斷了雙腿。這輩子都再也站不起來了。
孫立恩甚至聽到了幾個自己曾經治療過的患者的名字……他們幾乎都死了。
自己費盡心思送這些人重新回到了健康的道路上,結果轉頭來他們就死于了毫無道理的襲擊……孫立恩聽的愣住了。他雙拳緊握兩手發抖,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病房的。等孫立恩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正躺在甲板上吹著海風——腦袋下面枕著胡佳的腿。
“這些事兒咱們也沒有辦法。”胡佳輕輕摸索著他的頭發,不知為何,孫立恩感覺這個場景有些熟悉。“我們做了很多啦,你甚至和陳教授他們一起救下了大巫師不是么?”
大巫師在整個圖示族政治體系里,幾乎是處于最重要的位置上。他是圖示族的精神領袖,是政治上的“最高裁決者”。是圖示族所有成年人的“父親”和“保護者”。通俗一點來講,大巫師就是每一個圖示族人的家人和領導者。
“大巫師現在已經是烏薩馬了。”孫立恩嘆了口氣,“我真覺得應該給他送本高中政治書之類的……哪怕是孫子兵法呢。不知道為啥,我總覺著烏薩馬這個人……有點靠不住。”
烏薩馬是個將感情看的很重的人。這一點孫立恩在和他的相處中深有體會。但同時,他也有著當地土著政治領導人的特有缺陷——固執,驕傲,以及……偏信。
烏薩馬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這在圖示族里絕對是少數。在倫敦政經學院里度過了青年中的四年后,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并且脫下西裝,重新穿上了那身黑色羽毛大氅。
有著這種經歷的烏薩馬在處理問題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的帶著“高任一等”的眼光。這種不自覺的驕傲在對中國工人或者醫療隊醫生的時候,還不算特別明顯。但孫立恩總覺著……這個年輕大巫師看其他卡圖族人甚至圖示族人的眼光有些異樣。
與其說他是在看自己的同胞,倒不如說他正在審視著一群雙腳走路的動物。
“這家伙看人的眼光讓我覺著發寒。”胡佳和孫立恩有同樣的看法,她嘆了口氣,“你搞清楚咱們的身份——外人參與到別人國家大事里面總是感覺不太好。”
雖然很想晚上和自家女朋友一起住,但受現實情況所限,孫立恩最終也沒能得逞。
小林豐終于和孫立恩聯系了,這是在晚上他遭到其他單身海軍官兵鄙視時的事情。
“我們會在五個小時后降落在科摩羅聯盟首都。”電話里,小林豐說話的語氣已經平和了很多,“之前因為一直在準備包機的事情,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沒能和您及時溝通,實在是不好意思。”
孫立恩在電話這頭好不容易才擺脫了水兵戰士們的各路“攻擊”,順著通道來到了信號稍微好一點的甲板上。
“我希望在薰的情況穩定的前提下,盡快帶他和林蘭回國。”小林豐在電話那頭鄭重道,“您作為薰的兩次主治醫生,我希望得到您的許可和協助。”
“小林薰現在的情況比較穩定,我們在船上對他進行的治療也是常規治療。”孫立恩在電話這頭答道,“一開始按照我們的預計,他應該在船上接受至少一周的抗感染治療,然后再想辦法回國。不過既然您是包機,那我覺得現在小林薰上飛機問題不大——之后包機可能需要進行一次徹底的消毒才行。”
“我們有負壓隔離倉,而且有兩個。”小林豐聽起來像是松了一口氣,“那么我這就讓秘書去準備中間的轉運事宜了——船上的轉運就麻煩孫醫生您了。”
孫立恩放下了手機后嘆了口氣,這是又給自己找了事兒啊。
姜醫生正在自己的房間里看著書,按照平時的作息習慣,他應該在半個小時后睡覺。
“姜醫生,姜醫生?”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金屬艙門的敲擊聲并不算明顯,不過這點問題全都被孫立恩的大嗓門給彌補了。“我是孫立恩!”
聽到了孫立恩的聲音后,姜醫生幾乎是以觸電般的速度從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來。他一邊朝著門口跑去,一邊開始迅速回憶自己對小林薰進行的治療內容。孫立恩這個醫生實在是有些邪門,很多在姜醫生自己看來完全沒有問題的診斷和治療,都能被這個年輕的小醫生挑出毛病來。
最可氣的是,人家居然還是對的!不管是從診斷邏輯,還是從最后的檢驗證據,姜醫生都不得不承認,孫立恩這個年輕的規培醫是對的。自己在沒有完全掌握患者情況,或者完善診斷邏輯的情況下,出現了嚴重的誤判。
姜醫生今年三十七歲,去年剛剛評上副主任醫師。比起其他的萬年主治,他已經算是這個行業里典型的“年輕有為”了。部隊醫院體系里的副主任醫師分量頗重,要不是有真材實料,姜醫生根本不可能在這個年齡拿到副高職稱。
但在孫立恩面前……年輕有為的姜醫生第一次開始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如果自己這樣都算是年輕有為,那孫立恩算什么?年幼天才?
雖然思緒萬千,但姜醫生還是保持著穩定的表情打開了艙門,“孫醫生,找我有事兒?”
“是這樣的。”孫立恩琢磨了一下用語,對姜醫生道,“小林薰的父親組織了一架包機,飛機五個小時后就會在科摩羅降落,他希望把小林薰從咱們船上轉移到包機上。”
“這個……有點麻煩了。”雖然姜醫生有些慶幸孫立恩并不是發現了什么診療上的問題,但轉移病人的事情同樣麻煩,“你先進來吧,有什么情況咱倆慢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