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對引流手法提出自己的建議以外,感染科的醫生們還對抗生素的使用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抗生素最好再加一個頭孢哌酮,亞胺培南西司他丁鈉對嗜麥芽窄食單胞菌不敏感,這種細菌在院內還是比較常見的——壞死性筋膜炎幾乎都是混合感染,誰也說不好會不會就正好碰見這種不敏感細菌,保險起見,還是加個頭孢比較好。”
處理感染這種事情,相信感染科的醫生肯定沒錯。要不是因為感染科的醫生屬于內科,孫立恩都想讓感染科的醫生們現在接手手術,把胃腸外科的那個主刀醫生換下來算了。
治療方案定下來了,孫立恩帶著治療組開始準備起了治療。錢愛武的手術還沒有結束,而她從手術室出來以后也沒辦法繼續在普通病房里待著——由于需要時刻監控生命體征,因此在手術結束后,她將直接被送到ICU中進行后續監控。
這就讓治療準備過程變得更加復雜了。孫立恩甚至得先去請柳院長來協助溝通,才終于做通了ICU的醫生們的工作——他們一開始是拒絕為錢愛武同時進行透析和抗感染治療的。
“后面的事情……就看她的造化了。”等孫立恩走出了ICU的辦公室,天色已經有些發藍了。他伸了個懶腰,然后有些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忙活了一天沒有吃飯,他甚至餓的有些胃疼。
對于孫立恩來說,他其實不太怕忙。反正急診工作就是這樣,不忙反而顯得很不正常。他更害怕的是在一陣忙碌后,突然空閑了下來,一件需要他的工作都沒有。
這可能意味著醫生們對于患者的情況已經沒有更多手段,這意味著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可能會超出醫生們的掌控。
如果說有什么事情是最讓醫生們頭疼的,恐怕就是這種“接下來會怎么樣誰都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患者。
“孫醫生,下班了?”早上被柳院長揪著耳朵罵了一遍又一遍的曹嚴華醫生神采奕奕的出現在了孫立恩面前,“我聽說你們今天接了個壞死性筋膜炎?”
孫立恩點了點頭,“有這么個病人,怎么了?”他現在沒什么想要聊天和打趣的興致——他一門心思只想趕緊去一趟之前曹博士請客吃飯的西北飯館,來上一大盤帶著濃郁蒜香的西北涼面。填飽了肚子之后再去睡他個天昏地暗——明天還得去實驗組里接著和老東西斗智斗勇呢。
“沒事兒,就是過來慰問你一下。”曹嚴華拍了拍孫立恩的肩膀,“這種患者能穩定下來就不容易。我估摸著你可能比較心累。”
孫立恩苦笑道,“我能累什么……全程下來我就是個工具人。也就是跑來跑去的稍微有點累……”說到這里,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自己今天的運動步數,“兩萬步嘛,其實比平常還少點。”
曹嚴華很不見外的摟住了孫立恩的脖子,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壓低聲音道,“今兒老頭子在你辦公室里的時候,你怎么不提醒我點?”
“哥,我哪兒有提醒你的機會啊?”孫立恩才不肯背這口黑鍋,“進屋你一共也就說了兩句話,第二句就直接戳到柳院長肺管子上了。我倒想替你遮掩來著——你也不給我這個機會呀!”
“廢話少說。”曹醫生瞪了孫立恩一眼,“請客三頓飯,我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
“一頓,我對你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并且出于人道主義進行慰問。”孫立恩討價還價。
“兩頓,班長剛剛打電話來說要讓我睡兩天沙發。”曹醫生還是習慣管自己的夫人叫班長,“多的一頓算精神損失費!”
被敲詐了兩頓飯,不過孫立恩自己倒是沒什么意見。自從袁平安去下鄉支援之后,四院的急診科住院總又只剩下了曹嚴華醫生和另一名孫立恩不太熟的醫生。而袁平安之前負責的病例基本都交到了曹嚴華這里。也正是由于這種工作上的關系,曹嚴華和孫立恩等人很快就混熟了。大家在一起吃吃飯倒是常事。
自從上次曹醫生替班,被孫立恩的患者吐了個遍后,孫立恩就沒少請他吃過飯。
“我準備出發啦”回到宿舍,胡佳也恰到好處的發來了微信,“已經和劉主任聯系過了,他們準備開拔去波利坦維亞。我已經買好了去坦巴桑的機票,明天起飛!”
“波利坦維亞?”孫立恩眨了眨眼睛,這是一個他從來沒聽說過的國家。
“在坦桑尼亞的西邊,是個內陸小國家。”胡佳用很快的速度回復道,“雖然不像其他的非洲國家有大象和長頸鹿看,但是這個國家的鸚鵡很出名的!聽說數量也很多,經常在中午能聽到大群大群的鸚鵡吵架。”
鸚鵡吵架那得是個什么動靜?孫立恩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出于醫生和男朋友的雙重職業習慣問道,“現在非洲那邊氣候怎么樣?是不是應該帶個蚊帳再多買點驅蚊水帶過去?”
胡佳順手拍了一張照片過來,在木質地板上放著一個打開了的巨大行李箱,里面裝了一堆各式各樣的東西。“放心吧,我的裝備可是非常充分的!”她沒等孫立恩回話,繼續寫道,“你就在寧遠洗干凈等著我吧,半年之后大爺來寵幸你哦!”
對女朋友的習慣性流氓發言視而不見,孫立恩繼續問道,“你和劉主任那邊有沒有什么東西需要帶的?我前幾天才知道還能通過國際快遞把東西往非洲發的。”
胡佳發過來了一連串問號,“你才知道?我在倫敦都能上淘寶你知道么?”
“真不知道。”孫立恩老老實實的回答道,“能包郵么?”
“我也想啊!”胡佳突然換成了語言,并且拖長了聲音哭訴道,“想買個零食,光運費就比零食本身貴五倍!”
對胡佳報以同情的慰問后,孫立恩再次強調了一遍,讓胡佳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只要是需要而且沒帶的,他都可以從寧遠寄出去。兩個很久沒見的年輕人又互相調戲膩歪了一會,這才戀戀不舍的結束了今天的狗糧制造過程。
“老板,患者的情況不太好。”正在孫立恩準備洗個澡上床睡覺的時候,手里的電話又一次響了起來。發來這條語音信息的是布魯恩。“ICU那邊說,她的血壓又開始快速下降了。”
孫立恩一下精神了起來,“我馬上過去,讓ICU那邊全力準備搶救——你去找袁平……不,你去找曹嚴華醫生,讓他和患者家屬馬上談個話,把搶救的許可都搞下來。”
這是綜合診斷中心的第一個患者,孫立恩實在是不想剛開門就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