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卡爾帶著全家人浩浩蕩蕩踏上了前往中國的道路。四十來歲的帕斯卡爾博士和妻子育有兩個孩子。長男如今九歲,次女六歲,兩人都是愛鬧愛玩的年紀。自從被徐有容說動了心思后,帕斯卡爾博士家從此再無寧日。兩個孩子舉著熊貓玩偶,滿屋子亂跑尖叫著“Panda!”而帕斯卡爾夫人則對來中國工作生活憂心忡忡。
眼看自己的家庭即將面臨巨大分歧,帕斯卡爾作出了一個決定。先帶著全家人來寧遠看看。一方面能安撫一下自己的兒女對熊貓的狂熱,另一方面也能讓妻子對中國的印象有所改善。多次往來中美的帕斯卡爾博士深知,真正的中國和福克斯新聞里的那個虛幻國家截然不同。而打消自己妻子擔憂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她來中國親眼看看。看看這里勤勞工作和認真生活的人們。
“現在就來?”孫立恩被嚇了一跳。“劉主任知道么?誰去接?我們要不要做什么準備?”
“你可能需要準備一下面試的問題。”徐有容認真道,“這個我就幫不到你了,我也從來沒面試過一位在醫學領域相當有建樹的專家。”
孫立恩眨巴了半天眼睛,想從徐有容的冷靜面孔里辨別出她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對了!”正在他開始逐漸陷入絕望的時候,孫立恩忽然醒了過來。他猛地一拍桌子,“可以讓他們看看病例啊!”他忽然激動的朝著徐有容道,“你有他們的郵箱吧?能不能把高嚴的病例發過去讓他們看看?”
高嚴的病情正在繼續惡化。骨科團隊在手術室里完成了他的右側下臂修復手術。但手術結束后,高嚴被立刻送入了急診科的重癥監護室里。他的癲癇幾乎每隔20分鐘發作一次。神經內科已經把苯妥英鈉的劑量調整到了藥典允許的最大劑量。但仍然無法徹底遏制住他的癲癇發作。床旁腦電波監測顯示,在異常腦電圖(清醒/睡眠期)間歇期,背景活動為暴發-抑郁狀態;可監測到多次腦電發作,表現為泛化性棘慢波、尖波。即使已經使用了大量的苯妥英鈉,但異常腦電波卻仍然存在。
第四章中心醫院的檢驗科已經對高嚴的尿液樣本做完了能做的所有分析,但卻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送往省職業病防治院的樣本最快也要24小時才能出結果。孫立恩擔心的是,如果任由高嚴的疾病繼續發展下去,很可能會對他的器官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傷。
血液中極高的肌酸激酶可能損傷肝臟,而變色了的尿液則提示著他的腎臟可能也出了問題。按照一般經驗,肝腎同時損傷,如果無法盡快扭轉情況,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就是多器官衰竭了。
“我和布魯恩博士談過了。”徐有容給出了一個令人驚喜的答案,“布魯斯博士在飛機上,我和他說了沒幾句就斷了。但是他說,這種類似的癥狀他曾經在美國見過。”
“見過?”孫立恩大喜過望,“他怎么說的?”
“電話到這里就斷了。我再打過去也打不通。可能他的飛機飛出了電話的通訊范圍吧?”徐有容顯得有些無奈,“他說在夏威夷有過幾例類似的病例報道。”
夏威夷?孫立恩高中雖然是理科,但地理學的還不錯。那個火山島上有什么東西會和高嚴的癥狀有聯系?
高嚴的父母終于從隔壁的濱寧市趕到了第四中心醫院。保安梁哥帶著老兩口一起走進了搶救室的會議室里。
“高嚴他最近出過國么?”既然布魯恩博士提到了夏威夷,那么首先應該確認的就是高嚴和這座火山島的聯系。“他有沒有去過夏威夷?或者其他的熱帶島嶼?”
“沒有。”高母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我兒子從來沒出過國。他連護照都沒有!”
“那他接觸過來自夏威夷的人么?或者他有沒有吃過那邊的食物?”孫立恩還是不死心,如果這是什么熱帶地區傳染病的話,高嚴的癥狀或許還能解釋的通。
“也沒有。”高父皺眉道,“你們還沒搞清楚他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很難說。”孫立恩搖頭道,“他的癥狀太突然,而且他入院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意識。如果他還醒著,說不定我們就能問出來他究竟哪里不對勁了。”
老兩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絞盡腦汁思考了好一陣子,卻仍然沒有提出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所以,夏威夷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呢?”孫立恩送走了老兩口,自己卻仍然在揪著頭發。他夾著病例,一邊揪頭發思考著,一邊晃悠到了周秀芳老人的身旁。
周秀芳看著孫立恩,艱難問道,“小孫醫生,你在想什么事情呢?”
“周老師。”雖然沒有上過周秀芳的課,但真要算起來,周秀芳搞不好算得上自己的師祖一輩。孫立恩自然不敢怠慢,連忙說出了困擾著自己的問題。“……這個病人的病情比較特殊,有個美國專家說,他在夏威夷見過類似的報道。”
“夏威夷?”老太太瞇起了眼睛,“我去過夏威夷。那里的環境還不錯,而且有不少日本人在二戰前后移居到了那邊。”
“戰前?日本人?”孫立恩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閃電。他仿佛隱約抓住了什么重點。但這重點閃過的速度太快,他還是稍微有些沒理清頭緒。“戰前日本人移居夏威夷……”
“要說起來也挺討厭的。”周老太太瞇著眼睛道,“我們去的時候已經是八十年代末了,那個時候情況還好一點。聽當地人說,以前的夏威夷有很多黑幫橫行呢。”
日本,黑幫,戰前,病例報道,肌酸激酶極高,腦脊液壓力高,草綠色尿液。一連串的關鍵詞終于串在了一起。孫立恩瞪大了眼睛,猛然“啊!”了一聲。
“想明白了?”周秀芳笑了,“去忙吧,忙完了以后記得來和我老太太說說看,你究竟搞明白了什么。”
孫立恩連打招呼的功夫都省了,他把懷里的文件夾往值班臺上一扔,直接沖到了警察老吳的值班室里。
“老……老吳……”孫立恩一手扶著門框,低頭彎腰,喘著粗氣。“你……你們……你們有沒有……”
老吳被嚇的熱茶灑了一身,急急忙忙找抹布往身上擦著。“搞什么啊?有話好好說,你嚇死我了。”
“沒時間了。”孫立恩勉強調整回了呼吸,急切道,“你這里有沒有驗冰毒的快檢實驗紙?”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