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廷琛嗅了嗅酒香:
“從你叫我殺蘇小酒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我兄弟了。”
“真絕情啊……”
“抵不過宿大人絕情。或者我該稱呼你,北涼國師?”
他已經從墓那里得到確切的情報,宿潤墨與北涼國師高度吻合,他們很可能就是一個人。
宿潤墨對自己的身份不置可否,“對你,我已經留了一手。既然你認為我絕情,那我倒要真正絕情一次給你看。”
他起身,忽然又道:“你覺得,將來是你的成就高,還是金時醒的成就高?”
蕭廷琛又喝了口酒,沒回答。
“世道艱難,唯有無情無心者,才能登上至高點。從前我看好你,但在蘇酒成為你的軟肋之后,我就認為你已經失去了前程。那條化龍之路,你走不了。”
宿潤墨慨嘆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上馬離去。
朗月出岫。
蘇酒搓了搓凍僵的小手,挨著蕭廷琛坐下。
她是比較文雅的人,取了小木勺,小心翼翼舀出半勺酒淺嘗輒止。
蕭廷琛摟住她的細肩,“蘇小酒,你別看咱們一起長大,但是現在金時醒去了北涼,花柔柔要去長安,人生就是這樣聚聚散散,沒辦法阻止的。”
蘇酒看著他。
他臉色平靜,但看得出眼睛里面有淡淡的哀傷。
此刻的他,也就只是個失去朋友的尋常少年。
她握著小木勺,暗道蕭廷琛雖然有時候非常殘酷,但他其實挺重情重義的。
她鼓起勇氣握住他的手,“小哥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
“當真?”
“嗯!”
少女笑得眉眼彎起。
蕭廷琛看著她的笑顏,如果她知道他就是浮生君的話,如果她知道他隱瞞了她的身世的話,真的不會生氣嗎?
少年深深呼吸。
他不想知道答案。
人生不過大夢一場,得意時能盡歡便盡歡好了。
兩人乘馬車回金陵,路過集市時蕭廷琛給蘇酒買了花糕。
少女乖乖巧巧地坐在車中,小口小口啃著花糕,軟聲道:“有一點我還是想不明白,宿潤墨臨走前說他要絕情一次給你看,這話是什么意思?”
蕭廷琛趕著馬車,面無表情。
宿潤墨留有后手,他未必沒留。
少年摸了摸自己懷中,里面赫然藏著一卷羊皮大齊輿圖。
這是他剛剛從宿潤墨身上偷的,大約是宿潤墨這些年來辛辛苦苦畫的。
他不仁,就休怪他不義。
就在他們倆回金陵時,宿潤墨兵行險招,竟然抄小路提前一步折返金陵!
他料定蕭廷琛不會揭發他和金時醒的罪行,所以他現在明面上的身份仍舊可以是江南轉運使。
他來到徐府,看見太子也在,正面色鐵青地坐在太師椅上。
一府知州滿門被殺,這樣的大事必定震驚朝野,怨不得太子震怒。
宿潤墨踏進門檻。
吳嵩和蕭廷修正在后園子排查兇手,所以太子身邊沒有大臣。
宿潤墨拱手,“殿下!微臣清早起來,聽見徐府被屠的消息就馬不停蹄地趕了來!兇手太可惡了,滿門兩百六十一人,竟然一個活口都沒留!”
元旭嘆了一聲,不免擔憂,“宿卿,這件大案很快就會傳到父皇耳中。兇手什么時候行兇不好,偏偏在本宮下江南時行兇,父皇定會責怪我。”
“太子昨夜去了司空院長那里,才幸免于難,太子是被害者才對,皇上又怎么會責怪你?”宿潤墨斟酌了下,“說起來,太子可還記得你第一次去見司空院長時,被兩名刺客行刺的事嗎?”
“當然記得!”元旭狠狠皺眉,“本宮從未受過傷,那兩個人帶給本宮的傷痛,本宮當百倍奉還!只可惜,吳嵩那個沒用的,竟然放走了他們!”
宿潤墨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那夜微臣也在殿下身邊,微臣瞧著,其中一名刺客的眼睛,似乎和蕭家第五子蕭廷琛有些相像……”
他點到即止。
元旭愣了愣。
這么一想,鳳華臺那夜,蕭廷琛也曾主動救駕。
他的身手,與城郊那晚的的刺客似乎如出一轍……
元旭猛然拍桌,“好一個蕭廷琛,竟敢行刺本宮!”
宿潤墨目的達到,故意嘆息,“我以為他是謙謙君子,沒料到他居然包藏禍心……殿下,微臣那邊還有沒處理完的公務,微臣先行告退。”
他從徐府全身而退。
跨上駿馬,他遙望烏衣巷方向,笑意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