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段時間,急診科一天不落去搶人。
掛號窗口的不遠處,總能看到盡歡或者王醫生蹲守的身影。
也不是見個病人都不放過,他們搶的是危重緊急的病患,得在急診科的收治范圍內才搶。
掛號處的人不同意也沒辦法,也不敢和急診科糾纏拉扯,就怕耽誤了急診病人的救治時機,只能找領導投訴急診科不按規矩辦事。
領導來也只是口頭批評,批評王醫生和盡歡就聽著,承認錯誤都很爽快,但就是不改。
轉身該去掛號處蹲守還蹲守,該搶的急診病號搶起來絲毫不手軟。
告狀,批評,再告狀,再批評…
如此反復幾次,領導都給折騰煩了,沖掛號處的人發了火。
急診科每次搶走的病人都治療得當,業務水平完全過關,那掛號處就應該按照收治范圍,主動給急診科分配病人,而不是讓急診科來搶。
理由借口啥的,領導統統不想聽。
都是老油條子,還能看不出這是有人從中作梗。
要是牽扯不到他身上,也就算了,但現在想借他的壓急診科,就明顯過火了。
不說鬧大了他要擔責任,現在明晃晃把他當槍使,當他是沒脾氣還是沒腦子?
既然要鬧,干脆就把事情鬧大,領導召集各個科室干脆開了個自我批評斗爭大會。
會上不僅勒令掛號處按照收治范圍,給急診科分配病號,還讓別的科室在必要時配合急診科的工作。
這個大會一開,也算是給急診科正了名,不僅領到了正式的科室招牌,連科室位置都換了,挪到了掛號處隔壁。
王醫生不僅把之前申請的器械,全部領回來了,又挑了幾個實習生,天時地利人和,能夠正常運轉了。
器械齊了人多了,急診科卻更忙了,一下子冒出不少病人來。
要不是掛號的病人都符合收治范圍,盡歡都要懷疑掛號處的人是在故意報復。
病人多診療任務就重,王醫生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不僅給盡歡分派一部分診療任務,還讓她幫忙帶新來的實習生。
實習生來源不一,構成也挺復雜,盡歡想一下子鋝順也不容易。
只上過培訓班的實習生,沒什么基礎,更談不上醫術水平,自然愿意她學聽她指揮。
讀過醫科大的那幫實習生就不一樣了,他們覺得連培訓班都沒上滿一學期的盡歡,是不配讓他們這些“出身正統”的醫學生當助手的。
嘴上沒有明說,但言里言外都是酸唧唧的,反正都不服氣。
盡歡才不管這些,不服憋著,有本事手底下見真章。
不甘屈居人下,遇到緊急兇險的病患就別往后縮,你們倒是挽起袖子直接上啊!
技術不過關,不敢擔責任,還矯情個屁?
有時間眼紅嫉妒,沒時間努力學習奮起直追?
王醫生讓盡歡帶人,她也沒拿架子,沒排斥打壓新人,也不刻意去關心討好。
只要工作做到位,背后說幾句小話,盡歡就當不知道,但要是干不好事還逼逼賴賴,盡歡肯定不會有好脾氣好臉。
等把這幫子實習生全都收拾服氣,一個月眨眼而過,盡歡覺得工作強度倒是還好,對她來說,最要命的是值夜班。
醫院絕大部分科室都免不了值夜班,其他科室值班或許還可以趴在桌子,稍微打個盹。
急診科卻不行,是真的生熬,能半夜來看病的,基本都是忍不了的急病。
如果病人痛得奄奄一息,還要等醫生慢慢醒神的話,那急診科還有啥存在的價值?
盡歡一直堅持早睡早起,如果沒有意外,作息都特別規律,現在要值夜班熬通宵,生物鐘強行被打亂,肯定很不適應。
熬完夜早飯就容易沒胃口,她一般是回大院,去食堂草草對付兩口,然后回家倒床就睡。
“小魚兒,你最近怎么回事?我都好多天沒見你人影了?”沈云旗今天下班好不容易在逮住盡歡。
甥舅倆住一個家里,竟然一周都沒碰上一次面。
盡歡睡眼惺忪打哈欠,“我們急診科剛成立,事情多又缺人,這周我值夜班,晚上都不在家,你肯定見不著我啦。”
“你這正是長身體的年紀,這樣一宿一宿熬大夜,傷了身體的底子,以后想補也補不回來。”沈云旗皺眉,“再說你還是實習生,有必要排夜班嗎?”
“誰讓您外甥女能干呢,能者多勞嘛!”盡歡厚臉皮自賣自夸,“估等急診科那邊多兩個正式醫生,我就要去別的科室輪轉,別的科室人手充裕,就用不著我一個實習生沖鋒陷陣,就能好好歇一歇。”
沈云旗還是擔憂,“要實在太累,就打報告回學校上課,反正你年紀還小,等幾年再考慮工作也不遲!”
這個餿主意讓盡歡哭笑不得,“舅舅,我今年都十七了,就你覺得我小,像我這個年紀的人,讀完書畢了業都是要上班的好不?
有班上的都算是的幸運,沒找到工作,上山下鄉的知青更慘!醫院的工作再怎么累,也比下地干活要強吧?”
“別說你十七,你就是七十,在我這兒也是小姑娘,”沈云旗彈了盡歡一個爆栗子,“你不用跟別人比,家里不缺你那份工資買米下鍋,舅舅養得起你!”
盡歡捂著頭,“舅舅,你這是養孩子,還是曬咸魚啊!家里不等米下鍋,我也不能成天無所事事瞎玩吧?”
“你以前不是說醫院工作枯燥無趣,怎么?現在又喜歡在醫院上班啦?”沈云旗語氣十分無奈。
養孩子他真心不在行,但他也不是真想把盡歡養成廢柴,只是覺得值夜班辛苦,除了醫生,還有很多別的職業可以選擇。
腦子聰明心性也是上佳,不管從事什么行業,前程肯定都差不了,沈云旗對盡歡的自信反正是沒邊了。
就算是事業上不成,生活也有他兜底,完全沒必要在艱苦的崗位上煎熬。
盡歡倒是沒想那么遠,就覺得實習除了累點,其他方面都還不錯。
“忙起來也不會覺得無聊,三零一是首都數得上名號的大醫院,特殊典型病例多,鄉下當赤腳醫生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我覺得能夠學到不少東西。
而且我上來首都上培訓班,是老首長親自點名推薦,我要是半途而廢,多對不起他老人家,連帶舅舅您面上也不好看!”
提到老首長這茬兒,沈云旗也不好多說,“行吧,無論醫院怎么忙,也要注意休息,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要是身體給熬壞了,一切都是白搭!”
“放心吧舅舅,我知道輕重。”盡歡點頭,一口氣把杯子里剩下的奶粉喝完,然后背著包出門上班去了。
盡歡都走了好一會兒,沈云旗才想起賀重九托他給盡歡帶話的事情。
忘了也就忘了,姓賀的臭小子一看就對自家小白菜沒安好心,還想讓他幫忙給方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隔天下午,賀重九匯報完工作,才說起私事。
“首長,我去華清問了,學校說徐寶兒不在學校,已經去醫院實習了。”
“是實習了,最近小魚兒值夜班忙得很,我也難得見到她一回,你的話我沒機會帶到。”沈云旗不咸不淡。
知道沈云旗是故意防著他,賀重九也不敢有意見,“沒事,我去醫院找她就成。”
“你明天有任務,不抓緊時間回冀北準備,到處瞎晃啥?”沈云旗橫眉冷對。
賀重九假裝看不見冷臉,“不瞎晃,開車路過三零一,把東西交給徐寶兒我就走。”
“東西留下,我替你轉交,就不用耽誤時間了。”沈云旗皮笑肉不笑。
“一腳剎車的事,不用麻煩您了。”賀重九果斷敬禮走人。
沈云旗咬牙,還是沒防住,臭小子還跑得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