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你的聲音,還有你的……”一雙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盯著盡歡的前胸。
“如你所見,為了方便在外行走,我女扮男裝了!”盡歡無奈地攤手,“不過你這是怎么了?怎么大晚上昏倒在這里?”
梁四喜剛想張口說話,但看到站在旁邊的陳王氏一眼,又把話咽了回去。
陳王氏也不想探聽別人的秘密,“她傷得不輕,你仔細給她看看,我去廚房給她煮點吃的來!”
“說吧,怎么回事?”盡歡拿脫脂棉浸了酒精,給她擦拭臉上傷口。
梁四喜咬牙切齒,“我在招待所住到第二天,我那表哥表嫂就通知了我的爸媽,他們要抓我回去換親,帶著換親的那家人一起來的!”
“你的手腕,是被他們拽脫臼的?”還差一點就錯位了,當時應該受到了不小的外力拉扯。
梁四喜點頭,“被那家換親的姑娘拽脫的,狠狠咬了她兩口,她都沒松手!”
“她圖啥啊?”盡歡覺得不可思議。
梁四喜的二哥如何,有沒有別的缺陷先不提,單論家庭條件,梁家估計也不算優越,條件好也不會選擇換親了。
梁四喜冷哼,“圖啥?圖梁明德年輕有皮相啊,要是跟我換不成親,她就會跟我家姐一樣被賣,為了不嫁給一個又瘸又啞的老光棍當老婆,她當然要死死拽著我不松手!”
那個跟梁四喜同樣命運的姑娘,想嫁給梁四喜的二哥,盡歡也能理解。
梁四喜的二哥就算再沒本事,但四肢健全沒殘疾還年輕,比又瘸又啞的老光棍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矮子里面拔高個,那個姑娘會死拽著梁四喜不放,也是為了有個相對不錯的未來。
只不過這樣的做法,讓盡歡感到可悲又可嘆。
“被那么多人盯著,你是怎么逃脫的?”盡歡好奇地問。
梁四喜咬嘴唇說道:“趁他們睡覺的時候跳窗偷跑……”
“所以你身上的擦傷,是跳窗的時候摔的?”腳腕手腕都有傷,手腳不協調,跳窗肯定會受傷。
梁四喜卻笑著搖頭,“跳窗的時候沒摔,窗戶外面是條河,沒摔著但縫在衣服里面的介紹信卻泡爛了,身上的擦傷,是為躲巡查隊的狼狗,不小心滾下山坡弄的。”
“巡查隊?你不會是……想偷跑到港島吧?”盡歡壓低嗓子。
這兩天盡歡在路上,沿途沒少碰到嚴陣以待的巡查隊,都是為了抓偷跑的人。
梁四喜扣著指甲,雖然沒說話,但態度基本算是默認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身上的錢票,和你姐姐留給你首飾,都被你家里面的人搜走了吧?”盡歡慢慢轉著梁四喜脫臼的手腕。
梁四喜認真地點頭,“嗯,除了縫在里衣里面的玉墜,其余的東西都……”
話還沒說完,她“啊”地呼痛出聲,伴隨著手腕咔一聲脆響,盡歡就把脫臼的手腕給她接回去了。
“動一動手腕,看看骨頭有沒有接好?”盡歡笑著說道。
梁四喜左右轉動手腕,“不痛了!謝謝你醫生,我還以為我這只手要廢一輩子!”
“你是那種注定要出人頭地的人,別說這這是小傷,就算是真的斷手斷腳,估計都阻止不了你游過大鵬灣吧?”盡歡調侃道。
梁四喜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原本是打算走水路的,但手腕受了傷,還想著要不要改走陸路去扒鐵絲網,但還沒找到路就暈了,要不是碰上醫生你,我真的不知道會怎樣?”
“為什么一定要去那邊?”盡歡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港島是很繁華,但想偷跑過去要冒很大的風險,據我所知,能偷跑成功的概率,不過十之二三而已,更多的人不是死在海里,就是被抓回來勞改了!”
“我知道風險很大,但我想清楚了,我去港島是最好的選擇,既能跟家里徹底割斷關系,港島話還跟這邊差不多,我還會點英文,過去了找工作立足應該也不難!”梁四喜語氣很堅定。
盡歡很驚訝梁四喜居然會英文,梁家重男輕女,多半不會讓她上學。
就算是有機會上學,這個時代學校也不教英語啊,以前還教俄語,但十年來連俄語都不教了,整天都是“黑板上種紅薯,課桌上開機床”的工基農基。
不過有心要學習的人,挖空心思總能找得到學習渠道的。
現在這么多滿腹經綸的下放分子,梁四喜如果想學英文,也不是沒有機會的。
盡歡挑眉說道:“港島以粵語和英文為主,你會英文的話,找工作的確不難。”
“港島也不限制做小生意小買賣,就算找不到工作,我就是擺小吃攤,也能養得活自己!”梁四喜自信地說著她的計劃。
“你說的也沒錯,”盡歡笑著說道:“所以說你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現在怎么成功偷跑過去吧?”
梁四喜認真點點頭,“嗯,現在我手腕也好了,游泳沒有問題,應該能游過去的!”
“游泳?風高浪大不說,水里還有鯊魚,你確定你能游過去?”盡歡上下打量著梁四喜,“你現在的身體虛弱,體力都是個大問題,而且沒有救生裝備,一旦溺水,你這小身板兒,估計還不夠給鯊魚填牙縫吧?”
梁四喜突然笑道:“醫生你不用擔心,水路不行還有陸路,總之我是鐵了心一定要過去的,要是前怕狼后怕虎,我都不可能跑出梁家!而且我去港島,還想去找個人!”
“找人?你有熟人在港島?”盡歡倒是沒想到這層原因。
梁四喜氣憤道:“去找當年那個跟我家姐好上的那個姓溫的大學生,我想問問他明明跟我家姐越好一起逃跑,為什么到約好的那天,我家姐跑出去又回來,后來被嫁去了陳家!”
“你懷疑那個大學生背信棄義拋棄了你姐?”盡歡擰眉,“不是你家強行把你姐賣到陳家在先嗎?”
梁四喜認真道:“那會我還小,但我清楚記得家姐跟我說過,跟姓溫的約好了去港島,我家姐當時還把存了多年的兩塊錢都給了我。
但過了幾天,我家姐偷跑出去呆了大半夜,回來了又哭了半夜,那個姓溫第二天就不見了了,后來聽說是跑到了港島。”
“你是想去給你姐姐討公道,才非要去港島?”盡歡嘆了口氣說道:“如果姓溫的大學生真的負了你姐姐,時隔這么久,估計他早就結婚生子,你過去也……”
“我知道,我就是想弄清楚真相,就算找不到真相,最起碼我也要在港島混出個人樣來,不管付出什么代價,我也會為我家姐報仇!”梁四喜緊緊攥著雙拳。
盡歡心里咯噔一聲,之前她熬的那碗女權雞湯,恐怕是有毒吧?
梁四喜這仇恨值,蹭蹭往上漲,眼看著就要爆表了。
“你就鐵了心,一定要去港島?”盡歡又問了一遍。
“就算拼了我這條命,我也要去港島!”梁四喜咬牙,“不然沒有學歷沒有家世沒有關系,我在這邊,永遠也別想報仇成功!”
梁四喜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地要偷跑啊,渾身上下連一分錢都摸不出來,連最基本的吃飽飯儲存體力都成問題,就更別提救生工具了。
這樣去泅渡過海,無異于送死。
“你先養好身體再說別的,我會幫你想辦法的!”盡歡嘆了口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