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歡笑了笑沒說話,繼續往下看,她后來又瞧上了一方洮河硯。
洮河硯是洮河綠石硯的簡稱,也是四大硯之一,有“洮州石貴雙趙壁”,“端州歙州無此色”的美譽。
不過跟久負盛名的端硯、歙硯比起來,存世量非常稀少,精品洮河綠石硯更是少之又少。
這跟原材料洮河綠石短缺有關系,用以刻洮硯的巖石取自甘省卓尼喇嘛崖。
精品綠石常藏在深潭水底,取之極難,獲之不易。
洮河的特級老坑石,早在宋代就已經被采斷了。
現在得到一塊老坑石料,先不說被雕成什么樣式,也不管雕工如何,就單論石頭,也是千年古董。
洮河石的石品高雅,常呈綠色,但不翠綠,多為淡綠泛藍,暈點片片,酷似薄云晴天。
石質溫潤如玉,叩之卻無脆聲,渾樸而無火氣。
澀不損毫,滑不拒墨﹔發墨迅疾,久蓄不涸。
總之,洮河綠石硯無論觀賞,抑或實用,均屬上乘。
盡歡記得洮河綠石硯在八九十年代,洮河老坑硯臺就曾被當成國禮贈送給國家元首。
她現在看上的這方洮河綠石硯,顏色屬于上乘的鴨頭綠,石紋如絲,清麗動人。
這方硯臺是帶蓋的,不管是硯身還是硯蓋,都有大面積的雕刻。
雕刻的花紋是甘省壁畫常見的飛天圖,飛天的姿勢飄逸靈動,動態美十足。
賀重九看著盡歡盯著硯臺一眼不眨,正想問她這方硯臺的特別之處。
他雖然跟隨賀行之讀過幾年書,在文學書畫上有些心得,但對傳統文房的東西卻一竅不通。
這身門后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和服務員招呼“聶主任”的聲音。
“小九?你還真來啦?”門口傳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
賀重九立馬轉身打招呼,“我既然打電話給聶主任,那肯定是要來!我咋能爽你的約?”
“小九你也長進了,還知道開玩笑了?我就是個被臨時抓來的壯丁,說得好聽呢叫主任,說得難聽就是個收破爛兒的!”對方戲謔著說道。
文物商店確實是不僅管賣,同時也會收購老百姓手里的古董物件。
盡歡看著說話的人,是一個身材特別魁梧的青年,高壯剽悍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是從事文化產業的人。
不過現在文物都能拿出來換外匯了,對于真正清高古板的文化人來說,這還算是什么文化產業。
盡歡看他的長相和年齡,最多也就二十五六,這個年齡也能當主任?
要知道不僅是現在,甚就是幾十年后,體制內的工作都是需要熬資歷的,這么年輕的主任是挺稀奇。
“小九,這個小丫頭是誰?”聶正理好奇地問道。
賀重九微微勾著嘴角說道:“世交家里的妹妹,姓徐,今兒是她想來淘換點物件,還要拜托你啊理哥!”
“小徐姑娘你好!”聶正理看著面容嬌嫩的盡歡,語氣不由得輕柔起來。
盡歡彎著眉眼說道:“聶主任好,今天叨擾你了!”
“你有看中的東西了嗎?”聶正理問得也直接,“是文玩擺件還是書畫作品?”
盡歡指著玻璃柜臺,“我看中了一只狼毫筆和一方硯臺!”
“毛筆和硯臺?莫非你正在學寫毛筆字?”聶正理挑眉。
盡歡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別的東西我也用不上!”
在文物商店里面講究實用性的人,聶正理還真是第一次見。
有些好笑的同時,聶正理也覺得有些難能可貴。
屋子里除了文房四寶,精巧華麗的文玩擺件那么多,足以讓人應接不暇眼花繚亂。
他覺得盡歡能不看花眼,堅持只要自己需要的文房用品,定性已經很強了。
當盡歡指著翡翠狼毫筆和洮河綠石硯的時候,聶正理就覺得有些笑不出來了。
“這兩件東西都是從故宮出來的,上頭是登記造冊過的,不能用人民幣結算,小徐要不你再看看別的”聶正理為難地說道。
“理哥,真的不能用人民幣結算嗎?僑匯券行不行?”賀重九趕緊問道。
聶正理說不能用人民幣結算,賀重九心里就迅速盤算起來,如果僑匯券也不行,他還可以去黑市上面去兌換美元。
黑市換美元沒那么容易,不過可以讓聶正理把東西留一段時間。
“僑匯券也不行,這是上面規定死了的,不像那些書畫那么靈活!”聶正理小聲解釋道。
他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昨兒還在電話里面跟賀重九信誓旦旦地說,但凡是他能幫得上的一定幫忙。
哪曾想到賀重九會帶一個小姑娘來買東西,小姑娘的眼睛還忒毒,一眼就瞧上了名單上的精品。
盡歡小聲問道:“只能用外幣結算嗎?一般你們收什么外幣?美元?英鎊?”
“現在缺外匯,什么外幣都行,美元最好,英鎊和港幣也可以!”聶正理說道。
盡歡的空間有美金,是從范從禮那里淘換來的,不過數量有限,總共加起來也不到一千美金。
狼毫筆還可以算了,但那方洮河綠石硯,盡歡覺得要是錯過了,實在是太可惜。
更何況聶正理說這兩樣東西都出自宮廷,那么洮河硯幾乎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老坑硯臺。
“聶同志,如果用美金的話,這兩樣東西多少錢?”盡歡問道。
聶正理驚訝地看著盡歡,“小徐同志,難道你有美金?”
“我有一百美元,是從建國前留下來的紀念品,夠買這兩樣東西嗎?”盡歡問道。
聶正理說道:“不用那么多,狼毫筆二十美元,硯臺六十五美元!一共八十五美元!”
盡歡掏出從挎包里面翻騰出一本書來,從書里面拿出了夾在書頁中間的百元美鈔。
她煞有介事翻書的樣子,看著還真是像珍藏已有的美鈔。
“聶同志,還剩下十五美元,您就幫我再挑一件東西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東西的價格合適!”盡歡把美元遞給聶正理。
聶正理從玻璃柜子里拿出白色的玉器,“小徐,這對兒鎮紙你看怎么樣?能看得上眼嗎?看不上我再給你找別的!”
盡歡接過來鎮紙一看,是一對兒羊脂玉獅子。
鎮紙的雕工精巧細致,入手的手感也很溫潤細膩。
最特別的地方在于,這對兒玉獅子并不是常見的坐姿獅子。
一只在撲咬,一只打滾兒,憨態可掬的樣子十分生動有趣。
“聶同志,這對玉獅子鎮紙多少錢啊?沒超過十五美元吧?”盡歡把玩著玉獅子說道。
“沒有,這個定價是十四美元,我再給你找幾塊好的墨條,湊齊十五美元好不好?”聶正理溫言細語地說道。
盡歡趕緊道謝,“好的,謝謝聶同志,您想得周到,勞煩您嘞!”
聶正理從柜臺下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堆墨條擺到玻璃柜臺上,讓盡歡自己挑選。
墨條還是干的,便能聞到細微的幽香,等研磨成墨汁,香味會更明顯。
盡歡從一大堆的墨條里面,挑了四條用金漆描過的松煙墨條,梅蘭竹菊的圖樣剛剛湊成一組。
聶正理打包完狼毫筆、硯臺和鎮紙之后,看盡歡只挑了四條松煙墨,又在箱子里面翻騰了半天。
從箱子里又找出幾條作畫用的油煙墨,墨條的外觀照樣很精致。
然后聶正理把墨條一一包裹好,放進了之前的盒子內,然后遞給盡歡。
賀重九直接越過盡歡接過來,“我來拿吧!”
“原來冷臉賀小九,也是知道心疼人的啊!”聶正理擠眉弄眼地調侃道。
賀重九立馬又面無表情,“理哥,那我今天就先走了,改天空了我請你吃飯!”
“行行行,快走快走,我這邊一堆事要忙呢!”聶正理趕蒼蠅似的擺手。
盡歡也禮貌地告別,“聶同志再見!”
聶正理笑瞇瞇地回倒:“小徐空了來玩啊!”
賀重九拎著盒子,徑直帶著盡歡去了琉璃廠東門路北的武宣區文化館。
文化館是普及群眾文化的,人氣還挺旺,大約是因為不收門票還能看表演的緣故。
他們進去的時候,正有一場戲劇表演剛上場,盡歡拉著賀重九也去湊了一把熱鬧。
雖然整個表演團隊是業余水平,表演的內容也脫離不了現在革命主流。
但演員的臺詞一口京片子,演的也是老百姓的真實生活中的小事情,倒是顯得接地氣,沒有那么假大空。
今天是周末,表演一場接著一場,小品相聲和歌曲應有盡有。
盡歡干脆從挎包里面拿出零食遞給賀重九,兩人在文化館一呆就是一上午。
賀重九寵溺地看著盡歡嚼著零食,笑得嘻嘻哈哈的樣子,也覺得心情很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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