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對!被告律師無理推論,污蔑控方證人!”檢控官趕緊站出來反對何之初繼續說下去,“這兩種情況不能類比。管家先生在Vanderbilt家族里服務了二十多年都沒有出過差錯,可這位夜玄先生剛來這里沒幾天就跟Vanderbilt先生起了爭執,緊接著Vanderbilt先生一家人就被害。我倒要問問這位夜玄先生,你到底跟Vanderbilt先生起了什么爭執?!”
夜玄坐在被告席上,一言不發,不回答檢控官的問題。
何之初也不愿意顧祥文的事弄得盡人皆知,就出言打斷檢控官的問話:“檢控官閣下的問題超出了本案的范疇,況且有爭執一說,只是管家先生一個人的說法,還有人證明他們當街起爭執嗎?”
何之初的目光看向Vanderbilt家所住街區的鄰居們。
這些人面對何之初肅然軒舉的面容有些猶豫。
如果這是在網上掐架,沒有任何法律后果,他們會毫不猶豫地說:“見過!”
并且會繪聲繪色編造一些聳人聽聞的內容來博取網上點擊率。
但是現在在法庭上,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有法律后果。
而撒謊作證本身就是犯罪。
因此他們遲疑了一下,都搖了搖頭。
確實,他們只看見了夜玄跟Vanderbilt說話,似乎兩人還有些激動,但是沒有一個人親耳聽過兩人在說什么。
他們到底談了什么,只能是天知地知夜玄知了。
夜玄暗暗松了一口氣,他也不想顧祥文遺囑的事鬧得大家都知道了。
何之初淡然對檢控官做了個“愛莫能助”的手勢,“我的當事人跟Vanderbilt先生說了什么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沒有作案的條件和動機。如果有,請控方證實。如果拿不出證據,請不要繼續拘押我的當事人。”
按照美國司法制度里“疑罪從無(presumptionofinnocence)”的原則,如果控方沒有證據證明被告有罪,那么被告就是無罪的,應該被無罪釋放。
檢控官黑著臉瞪了警長一眼。
取證應該是警察的職責,但是警長明顯只滿足于將夜玄抓住關押,并沒有進一步取證,導致他在法庭上處處被動。
警長的臉色陰晴不定,心里有些后悔了。
說良心話,這個案子的難度不是他一個小地方的警長能夠處理的。
最正確的做法,應該馬上聯系FBI,讓他們接手調查。
但是警長一時鬼迷心竅,想借機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在自己的職業生涯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因此存了私心,一心關押夜玄,想從他身上找到重要線索。
沒想到夜玄能夠請到何之初做他的辯護律師,不僅能馬上排期審訊,而且似乎還給他們“引進”了一個新的重要嫌疑人。
警長的目光落在管家身上,冷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看見這幅架勢,檢控官也知道沒戲唱了。
他扔下兩句狠話:“到底他有沒有做過什么,上帝知道!他自己也知道!”
何之初對檢控官放狠話的行為不予置評,轉身看著法官,做了結案陳詞:“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并無動機和條件殺人并縱火,事實上,他連Vanderbilt先生的家門都沒進去過。就因為在大街上跟他說過幾句話,就要被控殺人放火的罪行,檢控官閣下和警長先生罔顧法律知法犯法的行為令人發指。我謹代表我的當事人鄭重向法庭提出無罪釋放的請求,希望小石城警方盡快跟FBI合作,找出真正的兇手,為Vanderbilt先生一家尋找遲來的正義!”
何之初的話,讓陪審團非常震動。
他們閉門討論了半個小時,就得出結論:夜玄殺人放火的罪名不成立。
從會議室出來,他們向法官遞交了陪審團的決議。
法官看了看,跟他的想法差不多。
雖然夜玄突然在小石城出現,然后Vanderbilt先生一家就遭此不幸確實很令人懷疑,但并沒有任何直接證據或者間接證據將夜玄跟這樁案子聯系起來。
路人的道聽途說,和管家的一面之詞,并不足以讓陪審團做出夜玄有罪的判斷。
而且,這位高級法院的法官翻看卷宗,發現Vanderbilt先生一家還有一樁疑案。
那就是十幾年前,Vanderbilt先生還住在紐約州的時候,他的大兒子出海的時候突然淹死在海里,大兒子的妻子堅持他是被殺,但當地警方裁定他是自殺,Vanderbilt先生跟當地警方一度鬧得很僵,后來就從紐約州搬走,來到猶他州小石城這個鳥不生蛋的小地方定居。
自那以后,Vanderbilt先生花重金給自己一家大小配備了保鏢,只是沒想到,還是沒能保住他一家大小的性命。
十幾年前,夜玄還不到10歲,那時候不可能跟他有關。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法官沒有堅持將夜玄留下,再加上何之初面子大,因此法官當堂宣布:夜玄的謀殺縱火罪不成立,當庭釋放。
法官的宣判一出,何之初帶來的人就歡呼起來。
夜玄也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但何之初的臉色卻一點都沒有輕松下來。
他依然冷著一張臉,看著史密斯上前跟法警進行交接工作。
小石城的警長回頭瞪了何之初和夜玄一眼,然后快速追了出去,找Vanderbilt家的管家回警局“協助調查”了。
檢控官收拾完東西,想了一下,還是來到何之初面前,伸出手,誠懇地說:“何大律師,今天得罪了。”
“檢控官閣下客氣,這是您的職責。”何之初風度翩翩躬了躬身,跟他握了手,才帶著夜玄告辭離去。
從法庭走出來,夜玄瞇著眼睛看了看藍得發亮的天空,長長吁了一口氣。
自由的感覺,只有當你失去過之后,才知道珍惜。
“多謝何先生援手,這一次如果不是您,我沒有那么快脫險。”夜玄誠懇地向何之初道謝。
何之初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背著手,說:“你以為已經脫險了?不,你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夜玄:“……”
何之初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聽不懂了?
何之初快步往臺階下走去,說:“事不宜遲,我們馬上離開這里。”
夜玄跟著他跑下臺階,驚訝極了,“何先生,您什么意思?難道還有危險?!”
可是Vanderbilt一家人已經死了啊!
夜玄還想著再待幾天,調查一下Vanderbilt一家人都死了,誰來繼承他的遺產。
現代社會,這些有錢人的遺產總不會家里房子一燒,就什么都沒有了……
銀行賬戶、銀行保險箱,托管基金、文件,在外面的公司,有太多地方可以藏一份遺囑了。
他根本不想現在離開小石城。
何之初在自己的車面前停下,簡單地說:“Vanderbilt一家人都死了,他們現在的目標是你。”
“我?!”夜玄更不解了,“我又不知道顧伯父的事……”
見夜玄也稱呼顧祥文“顧伯父”,何之初的眼角幾不可察地跳了跳,“上車。”
夜玄跟著他上了車,往小石城通往鹽湖城國際機場的州際公路開過去。
何之初和夜玄都坐在后車座上。
這是一輛豪華版防彈卡迪拉克轎車,車里面很寬敞,前排司機和副駕駛的位置,同后排座位之間有一道隔音又防彈的玻璃墻阻隔。
這道玻璃墻豎起來,可以保證后排乘客的安全和隱私。
何之初這時才打量了夜玄好幾眼 瀲滟的桃花眼眼角斜斜上挑,眼中的權衡和疑惑之意非常明顯。
夜玄有些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盡量離何之初遠一點。
“……你叫顧祥文顧伯父?”何之初好像對他和顧祥文的關系突然有興趣了。
夜玄也不瞞著他,點了點頭,“顧伯父資助我來美國念書,我很感激他。”
所以在他遭難的時候,他要幫他守護顧家。
何之初輕輕地嗤了一聲,冷漠地說:“對于他來說,資助個把孤兒讀書太容易了,手指縫里漏一點出來就能造就一個大富豪,你有必要這么感激?”
簡直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了。
夜玄抿了抿唇,扭頭看了他一眼,“何先生,我不會把別人對我的好當做是理所當然。特別是顧伯父跟我非親非故,卻愿意為我做這么多事,改變了我一輩子,我當然感激他,而且愿意為他做任何事。”
何之初不置可否,冷冷地看著夜玄,“就這些?據我所知,顧祥文也沒有多關心你。把你扔在美國這么多年不聞不問,除了寄錢,他為你做過什么?”
夜玄不喜歡聽見這些話,他梗著脖子,惱怒地說:“顧伯父是為了我好!這么多年雖然不讓我回巴巴多斯,但我在網上一直跟他有聯系!”
不僅跟他有聯系,還跟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有聯系……
但想到原來跟自己匿名聊天的人居然是顧念之,并不是顧嫣然,夜玄心里五味雜陳,氣勢也黯了下去。
“……我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跟她見過幾次面,但那時候我們都還小,她又驕傲,又跋扈,是個壞脾氣的小姑娘,不怎么愛說話。可她在我掉到海里的時候,毫不猶豫救了我。我就知道,顧伯父的女兒,怎么會是那種人呢?顧嫣然說的那些有關她的話,我居然都信。”夜玄慘笑著握了握拳頭,對自己痛恨不已。
何之初微微一怔,心頭發緊:“壞脾氣的小姑娘?你說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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