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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國之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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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草之精秀者為英,獸之特群者為雄,兩者兼可藐視一切、傲視群雄。

  此為英雄。

  為人所不敢為,當人所不敢當,能力挽狂瀾于即倒,扶大廈于將傾,可為相,可為將,存于長世。

  此為大英雄。

  精忠報國,無怨無悔,馬革裹尸,視死如歸;生可定八方,死亦震群魅,一桿戰旗挑起勇士魂,一縷風沙雕盡雄中雄。

  黃沙萬里地,孤煙直深處,可見——是為國之大英雄!

  卡哈爾曼烈士陵園。

  這是一個不存在地圖上,不存在導航上,位于西北茫茫戈壁最深處的陵園。

  望不到頭的戈壁灘,觸不到頂的天空,還有那西北特有的干燥凜風,以及寸草不生的黃,讓陵園顯得孤獨到要被世界遺忘。

  “一杯敬蒼天,一杯敬黃土,再敬我等魂歸祖國再無犧牲——”

  陵園中,一個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高高舉起白酒,面對新的老的一共42個墳頭發出嘶啞的聲音。

  他往地上傾灑半瓶,然后仰頭灌下剩下的半瓶,閉上那雙充滿痛苦的雙眼。

  因為喝的急,白酒從他的嘴角流淌出來,而隨著白酒的流淌,閉上的眼睛里也流淌出滾滾熱淚。

  “咿呀——”

  嬰兒的咿呀聲突然響起,讓這座孤獨的烈士陵園突然升出一抹迥然不同的氣息。

  中年男人的胸口掛著一個布袋,里面是一個小小的嬰孩,坐在里面露著,用流著口水的小嘴咬著手指頭,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向上瞅著,天真無邪。

  迥然不同的氣息就是嬰孩身上傳出的,在尸體存放的地方,他代表的就是生命的希望與延續。

  “啊!——”中年男人突然發出痛苦的叫聲,眼淚滾滾而落,重重跪在地上。

  這是心生絕望,這是撕心裂肺,這是一個男人的崩潰!

  陵園門口停著一輛滿身風塵的越野車,兩名中校軍官筆挺的站在那里,看著里面嚎哭不已的中年男人。

  他們的眼睛泛紅,早已濕潤。

  “我從沒見過參謀長現在的樣子……”一名軍官用哽咽的聲音說道。

  “也是人,參謀長也有七情六欲,哪怕他是國之大英雄!”

  “英雄……我們都想成為英雄,卻不是誰都能擁有英雄的脊梁,去承受無窮無盡的犧牲。”

  陵園里帶著嬰孩崩潰嚎哭的中年男人名叫葛獻之,一個從少年一路傳奇走向男人巔峰的職業軍人。

  二十歲的時候,葛獻之就已是英雄;三十歲的時候,葛獻之就已是大英雄;三十五歲的時候,葛獻之就是所有人嘴中的國之英雄。

  英雄不落淚,英雄淚滿襟。

  “咿呀?……”

  嬰孩再發出聲音,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著葛獻之粗糙的臉頰,沾了滿手的淚水。

  小家伙咧嘴,把沾了淚水的手指放在嘴里拼命吮吸,小嘴一癟,跟著哭起來。

  “哇哇哇……哇哇哇……”

  父親在哭,兒子也在哭,似乎這小小的孩子也能感受到父親眼淚中的那份痛不欲生。

  風變大了,孩子哭累了,趴在父親寬闊的胸口上睡著。

  葛獻之慢慢的站起來,掃了一眼四十二個墳頭,伸出有力的左手護著胸前的嬰孩,轉身向陵園外走去。

  “參謀長!”兩名中校軍官立刻上前。

  他們看葛獻之的眼睛里充滿了崇拜的炙熱,因為面前的是一名真正的英雄,活著的英雄,唯一活下來的。

  “我的事辦……”話剛說一半,葛獻之的臉色變得潮紅,右手狠狠壓住左胸口發出劇烈的咳嗽:“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用力扭過頭,身體跟著猛烈顫抖,殷紅的血沫噴出落在地上,染的黃色沙地星星點點。

  “參謀長,您的傷……”

  葛獻之伸出粗糙的大手重重抹了一把嘴,又輕輕撫摸了一下襁褓的嬰兒,沖兩名軍官搖搖頭。

  “我的事辦完了,該走了。”

  “是的,該走了,軍區所有人都在等著您,等著參加您的授銜儀式。”

  中校軍官眼中的敬意更濃,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在和平時期三十五歲的年齡,以上校軍銜成為少將軍銜才匹配的軍區參謀長職務。

  這是一個男人走向巔峰的標志,可以讓任何野性的雄性生物、任何不可一世的桀驁之徒、任何囂張跋扈的狂梟巨擎不得不臣服的存在。

  打破常規,成為將軍只是時間的問題,或者說一個將軍的位置已經為葛獻之預留。

  “這座陵園的名字叫卡哈爾曼,意思是英雄。”葛獻之雪指著背后的陵園說道:“每一座墳墓一個。”

  兩名軍官面色嚴肅,站的筆挺筆挺,他們清楚這座陵園所代表的含義。

  “但所有的墳都是空的,你們知道嗎?”

  空的?

  兩名軍官愣住了。

  “萬劫不復,死而無墓,這里呀……只是放著一個念想而已,放一塊能燒紙錢的地方罷了,讓他們不是那么孤獨!”葛獻之的眼睛里再度浮現痛苦,自嘲的說道:“參謀長?我不做,我不敢踏著兄弟的尸體享受榮耀。我是葛獻之,不是英雄,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可是……”

  “咳咳咳……咳咳咳咳……”葛獻之又發出劇烈的咳嗽,帶出無數的血沫。

  他低頭凝視胸前的嬰兒,臉上在笑,眼睛里充滿無奈,但嘴角的線條又是剛硬無比,透出苦澀的責任感。

  兩輛越野車從遠處急駛而來,這是領導專門來接他回去,參加授銜晉職儀式。

  葛獻之抬起頭凝視,甚至都能看到老領導從車窗向他用力揮手。

  “槍。”

  軍官怔了一下,立刻從車里拿出一把步槍遞過來,他知道這是進入這個陵園掃墓的最后程序,以槍聲向安息的英魂致敬。

  接過步槍,葛獻之輕輕撫摸一下,而后猛然端槍,向七百米外快速移動的越野車射擊。

  “砰!”

  槍聲響起,一輛越野車的前輪胎被打爆,一頭扎進沙堆里。

  與此同時,葛獻之的第二槍響起,打爆另一輛越野車的后輪胎,讓其瞬間失衡,扎進沙坑里。

  兩名中校軍官看呆了,不僅僅因為眼前的男人向越野車開槍,更是因為他竟然在七百米的距離上以一支普通的步槍,完成對時速達到八十邁的輪胎實施精準狙擊!

  這得需要多么強悍的計算能力,得需要多么精準的掌控能力呀!

  要知道,普通的步槍在四百米距離上就已經無法做到精準,葛獻之這是把步槍當成狙擊步槍來用,而且使用的還是機械瞄準具。

  七百米外,越野車上的老領導跳下來,焦灼的叫著葛獻之的名字,向他跑來。

  葛獻之恍若未聞,他把槍扔給中校軍官,直接開車離去,把所有的扔下,把所有的老領導扔下,把他傳奇的一生扔下。

  后視鏡里,位高權重的老領導追車,高聲呼喊,竭盡全力要挽留住他,可惜一切都是徒勞。

  “咳咳咳……”葛獻之再發出咳嗽聲,略微平穩之后自語道:“已廢,我們屬于男人的責任已盡完,接下來……讓我盡好人父的責任吧。”

  從哪兒回哪兒去,葛獻之永遠離去。

  風起,沙漫。

  一桿戰旗挑起勇士魂,一縷風沙雕盡雄中雄。

  黃沙萬里地,孤煙直深處,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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