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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六九章 朕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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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不用擔心那些小家伙,她們正在一處吃鍋子呢,吃的比咱們這里熱鬧十倍以上!”

  “一個個小家伙……還專門從郡侯府上弄來不少的食材,若非陛下身子之故,今兒咱們也當吃鍋子!”

  午正有余,公孫麗行入興樂宮偏殿之內,將身上的披風接下,宮人直接接過。

  外面的風雪還有,雖小,仍存,若沒有披風,落于衣裙上,就是沾濕了,有損儀態了。

  偏殿深處,屏風落地,火爐裂開,暖意橫生一片,瞧著陛下和蓋先生、郡侯、蒙毅等人一處用飯,公孫麗近前一禮。

  “麗夫人!”

  蓋聶等人起身一禮。

  “無需多禮,無需多禮,坐!”

  “幸而這兩日郡侯和蓋先生你們回來了,非如此,陛下也難有這般空閑用飯。”

  公孫麗面含笑意。

  “陽滋雖頑皮了一些,實則……足可照顧曦兒和昌南君他們的。”

  “麗兒,你就是不放心陽滋那丫頭,這些年來,陽滋在咸陽城外的歷練不是擺設。”

  “昨兒,你……你把她揍成那樣,這幾日都別想走路了。”

  一身尋常的玄色素服,束發金冠,跪坐上首,手持一盞溫熱的酒樽,聽著麗兒所言,嬴政不住搖頭。

  陽滋被揍了。

  自己一不注意,陽滋就被麗兒揍一頓了。

  若是自己在旁邊,那丫頭……怎么說也不會被揍成那樣,更不會現在整個人只能趴在床榻上了。

  也只有麗兒舍得。

  自己是舍不得打。

  陽滋。

  雙十年歲有余,多年來諸夏行走多歷練,非尋常人可比,性子雖說和以前一樣,又已經不一樣了。

  鍋子!

  風雪之日,適合吃鍋子,自己喜歡吃那種香辣的鍋子,清湯的鍋子也行,卻是……被郡侯和麗兒止住了。

  病患之故。

  自己的病……現在的額頭還能感覺一絲絲痛疼,若是不留心,也已經感覺不到了。

  上午批閱政令文書的時候,有郡侯在旁邊幫忙,輕松許多,郡侯處理的事情,自然放心的。

  郡侯之力也很快,比自己批閱處理一份快多了。

  昨兒剩余的文書,都交給郡侯了,需要自己拿主意的,不過三五份,輕松很多很多。

  接下來,有郡侯在身邊,自己也能好好的養一養身子。

  惜哉,郡侯在咸陽待不長時間。

  總督府的政事堂可用,自己又多有權衡,若可……接下來可以先試試,倘若自己的身子可以支撐,則另說。

  不能撐持,又當另說。

  “陛下,若非您太寵愛那個丫頭,她近些年也不會肆意的離開咸陽,在住下隨意行走。”

  “每一次離開咸陽,妾身都很是擔心。”

  “盡管知道那丫頭的防身之力不少,還有異獸在旁,諸夏間,許多事情,非強力可以解決。”

  “萬幸!”

  “那丫頭還算有點小聰明,幸而還有曦兒那丫頭跟著,曦兒那丫頭……年歲不及陽滋,心思頗為細膩。”

  “有曦兒在旁,常可于陽滋以提醒!”

  “妾身揍她一頓,就是要讓她接下來這幾日不能隨便走動,妾身知道她的心思,想要為關中咸陽的災情亂象處理。”

  “然!”

  “妾身擔心,昨兒宮里那般亂象,陽滋一不小心,都受重傷了,如若再有出事,妾身……。”

  “先讓她老實幾天,好好反思反思。”

  “有曦兒、月裳她們在身邊,陽滋也不會無聊。”

  公孫麗行至上首一側,跪坐一張食案后,提及昨兒揍陽滋的那件事,現在都覺應該再狠狠揍一頓。

  那丫頭。

  就該好好的老實老實。

  昨兒還想跑,若非自己也有一些武道傍身,還真讓那個小丫頭給跑了,躲了自己那么久,那一頓……是跑不掉的。

  “你啊!”

  “陽滋她們外出的時候,身邊一直有跟著郡侯派出的高手強者,真有不妥,也會無恙的。”

  “她們現在一塊吃鍋子,那么多人……定是極為熱鬧的,月裳和泰兒也能和昌南君他們熟悉熟悉。”

  “麗兒,諸般賞賜可有準備好?”

  “昨兒匆忙,又出了那般事,朕并未施為。”

  “今兒可行!”

  嬴政舉起手中的酒樽,于不遠處的郡侯等人示意一禮,便是一飲喝了許多。

  看向臨近五尺之外坐著的麗兒。

  麗兒就是想的太多。

  “妾身去的時候,她們正在一起喝那個紫龍珠呢,大冷天的,也不怕涼!”

  “月裳還好,泰兒的性子稍稍靜了一些。”

  “估計要一段時間才能相熟。”

  “陛下,那些東西自然備好了。”

  公孫麗掩嘴輕笑,舉起手邊的酒樽,也是喝了兩口,陛下之言,先前就有囑咐,早早準備好了。

  “若非災情、風雪,昌平君的那個女兒……朕應該也可看到。”

  “她這次隨郡侯弟子、天宗曉夢子弟子行醫關中,可為不小的功勞,女子之身,就交給麗兒你了。”

  “昌平君!”

  “一晃都這些年過去了,當年若非他,朕還不足以很快的掌控朝局,也不足以駕馭廟朝。”

  “都過去這些年了。”

  “可惜,他的選擇是錯的。”

  “楚國,還是亡了。”

  “蓋先生,你近些年多有巡視楚地,昌平君的陵寢之地可有去過?”

  那些事情交給麗兒,嬴政放心的。

  若非突發之事,郡侯的弟子河上他們也可入宮,更為熱鬧了,咸陽宮也許久不曾這樣繁鬧了。

  自己!

  也不曾和臣子這樣一處閑談吃酒了。

  陽滋、月裳、昌南君他們多熟悉是好事,而郡侯一路上送來的文書中,也有提及另外一個小丫頭。

  因災情之事,在城外行醫救人,暫時未有見到。

  羋心!

  昌平君的女兒,很小很小的女兒,她出生的時候,自己還知道的,還曾落下賞賜。

  奈何!

  昌平君做出那樣的決定。

  他背叛了自己。

  背叛了秦國。

  他的所謂家國……同樣也背叛了他,楚國的那些人,最后也放棄了他,他……是一個可憐人。

  只要安穩輔佐自己穩固帝國大局,如今當為肱骨,他……還是走上了那條路。

  自己!

  不怎么恨他,一開始的時候比較憤怒,比較怨恨,想要將他碎尸萬段,后來……念頭淡去。

  現在。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

  他也死了十多年,他的兩個女兒……本該尊貴非常,這些年來一直生長于醉夢樓之地。

  那是他希望看到的?

  現在再論那些事,或許沒有了意義,沒有了意義,本覺可以見一見那個小丫頭的。

  她并未在咸陽城。

  行醫關中,有心了,有心了,這樣就很好,真的很好。

  若非看在郡侯的顏面上,羅網和影密衛早就將醉夢樓摧毀了,那里……近些年還算安穩。

  “陛下!”

  “在下去過數次,昌平君的陵寢完好,有專門遷移過去的庶民看護,一切無礙。”

  “一切都好!”

  蓋聶拱手一禮。

  昌平君,昔年咸陽的時候,彼此也算朋友,時而也有相聊,后來自己坐鎮齊魯之后,漸漸就少了。

  再后來!

  便是有了那般事。

  他的抉擇,有些突然,有些必然,有些遺憾,有些……,的確過去了,都已經十多年過去了。

  帝國一天下,也已經十年有余了。

  昌平君也去了十多年。

  他的陵寢之地,當年就有去過,陛下專門派人修建的,在楚國王族的陵寢之地。

  規格很大。

  楚國淪亡,許多人都走了,那里被破壞了許多,陛下還專門將一些人遷移過去,看護那里。

  近些年,每每路過附近,便是前往走一走。

  “韓非先生,當年也是差不多的抉擇。”

  “昌平君,也是那般的抉擇。”

  “皆為朕的遺憾。”

  “韓非先生,昔年新鄭一敘,開朕眼界,今日若有他在朕身邊,帝國或許會有不一樣的變化。”

  “數月之后,朕下江南巡視,歸來……當前往洛邑北邙。”

  “朕……,朕近來多有想著過往的一些事情。”

  “忍不住想起過往的一些事情。”

  “當年,朕在野王之地,百家有襲擊,麗兒你們好像也在其中,朕……那個時候還不大。”

  “一晃過去這么快。”

  “朕……年近五十,雖不想要承認,有些老了。”

  “老了!”

  嬴政把玩手中的酒樽,昌平君的陵寢……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大礙,想著昌平君,又想起當年的一位故人。

  韓非!

  韓非先生。

  他的《韓非子》,至今……每一個篇章,都能輕易誦讀,倒背如流也非不能夠。

  于帝國立下,于帝國諸般國策,裨益良多。

  韓非先生。

  當年入秦,卻不助力秦國,希望韓國有喘息機會,希望韓國可以重新壯大,希望韓國可以崛起。

  韓國!

  它的淪亡,是咎由自取。

  法道三脈,韓國盛行當年申不害留下的術制,權術在手,駕馭群臣,統御家國。

  申不害當年變法強韓,并非拋棄法家其余精要。

  韓王安!

  他將韓國拖向最后的淪亡之日。

  韓非先生當年若是愿意助力秦國,韓國不會淪亡的,會保留宗廟傳承,會一直傳下去的。

  韓非先生。

  沒有應下。

  那是他的性子,他也的確不會應下。

  韓非先生,最后……,最后……去了。

  時間更久了。

  呂不韋、嫪毐他們。

  華陽祖太后她們。

  還有母后她們。

  還有楚夫人她們。

  還有……。

  更多的人。

  老了。

  記得咸陽宮內翻閱過一本書,一個人如果老了,就容易經常想起當年的一些事情。

  自己!

  是這樣了?

  自己都快五十了!

  秦國自立國開始,活到自己這個歲數的國君,不多見,自己已經比大多數秦國國君活的都要長了。

  “陛下,今兒也算一個不錯的日子,您……這般說,妾身……妾身心中酸酸的。”

  公孫麗嗔語輕嘆。

  跪坐在案后,聽著陛下所言,亦是忍不住想起自己人生中的許多人,在濮陽當過守城將軍的爺爺。

  還有兩位師兄:荊軻師兄,韓申師兄!

  還有當年咸陽見到的燕國太子丹。

  還有自己游歷諸夏認識的一些其她人。

  殘劍、飛雪她們還在,心中多寬慰,她們無礙就好,無事就好。

  陛下說道往事,自己心中也是感懷酸澀,二三十年來,自己多待在咸陽宮,膝下的一個個小家伙都長大了。

  陽滋,更是二十有余了,本該早早有自己的尚公主之人,那孩子……仿佛沒心一樣。

  高兒。

  近年來的表現還不錯,如今又得了那般差事,若是做好,也是極好的事情。

  月裳和泰兒,年歲還小。

  天明!

  也已經離開咸陽宮十多年了,除了多年前因燕丹之事,天明回來了一次,這些年……也只是有天明的消息。

  長大了,真正長大了。

  自己卻不能夠見到那一幕,自己這個母親是不合格的。

  自己!

  想要去瞧瞧,陛下也應允了,等咸陽關中的事情了解,自己就準備去陸豐,去好好看看天明。

  老了。

  陛下說他老了,自己……何嘗不是那般?

  若非郡侯的丹藥之故,可以容顏永駐,否則,自己現在也和一些老嫗差不多了吧?

  修行不入玄關,壽數難以綿長,雖為化神圓滿,也難為……長長久久的壽數。

  “陛下。”

  “陛下為帝國千秋萬世基業之心仍存,不為老!”

  周清一禮看過去。

  陛下快五十了。

  快半百了。

  禁法領域,星辰古約,自己每一日都在推演解決之法,法子已經有了,具體是否可為……難料。

  真到了那一步,自己會強行施為的。

  陛下的須發灰黑泛白,年歲有長,歲月……是最為無情的,是最為霸道的力量。

  “陛下!”

  蓋聶也是一禮。

  陛下此言,自己亦是有感。

  歲月,過去的很快,鬼谷下山的時候,自己選擇入咸陽,那時……自己才十多歲,郡侯年歲更小。

  而今,自己的年歲距離五十也不遠了,若非修行之故,現在……容顏當有衰老。

  故人?

  許多故人都不在了。

  “陛下春秋正盛,帝國千萬臣民都在等待著陛下!”

  與列于此,蒙毅也是一禮。

  一個人!

  年歲大小不為緊要,關鍵一顆心,武成候王翦當年率兵滅楚的時候,年歲比陛下還要大很多。

  陛下,同武成候相比,同昭襄先王相比,年歲還不大,春秋還有很長的時間。

  更有。

  陰陽家已經煉成了長生不老丹,說不得也會有效果,陛下暫時有病患小傷,不會大礙的。

  帝國!

  正需要陛下,帝國所有的一切都還需要陛下。

  “哈哈哈,是……是朕之過了。”

  “今兒的確當說一些開心的,一些高興的。”

  “帝國,還需要朕,帝國,需要朕為它奠就萬世傳承之基,朕……會做到那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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