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就像整個世界都慢了下來,李善嘴角的冷笑,氣勢洶洶趕來、又慌忙逃竄的兩大魔祖,堆滿山谷大地的眾多魔物,以及遠遠觀望的柳清歡、無為子二人。
除了始作俑者,所有人的心都跟著劇烈緊縮了一下,仿佛跟著那輪碩大的黑陽一同墜落,重重地砸在地上,然后無聲無息地碎裂。
又過了幾息,人們才聽到了聲音,就像是玉石被摔碎,清脆中甚至帶著幾分悅耳,迸濺起的黑芒卻猶如鋒利的刀鋒,不費吹灰之力一般鏟平了山峰,撕開了大地,也收割著死亡。
一位魔祖躲避不及時,被沉淪的黑陽砸中,胸膛以下瞬間消失,斷口處平滑如刀切。
他慘叫一聲,朝另一位魔祖方向射出一條長長的鎖鏈,好在對方沒有見死不救,抓住鎖鏈的一頭便將他拉了回去。
兩人如出現時一樣迅速遁入大陸盡頭的虛影中,而之前挽弓搭劍的那位早就不見了蹤影。
前一刻還因為魔祖到來而氣勢大振的魔物們,一轉眼就落入恐怖深淵,它們尖叫著、嘶吼著拼命逃竄,卻整片整片的被黑芒吞噬。
然而這才只是開始,隨著黑芒漫延,陸地開始大范圍崩塌,風更快更急,一條條風鞭蜿蜒如龍,每一次落下,地面便會被拍出一道深深的裂縫。
“黑陽風災!”柳清歡神色有些復雜,大災難術果然名不虛傳,如斯恐怖!
數不清的魔物們被黑芒吞噬,被風撕碎,被傾倒的山巒埋進土里,它們無處可逃。大地崩滅的速度太快,就像一塊糕點,被掰得稀碎,大塊大塊的陸地沉入虛空。
很快,崩滅就到了大陸的盡頭,整個空間都開始搖晃,震天動地的爆裂聲猛然響起!
無為子臉色一白,手中出現一顆雞蛋大小的石子,閃爍著五彩繽紛的燦爛流光。
柳清歡驚道:“補天石?!”
“你說這個?”無為子搖頭,開始往石子中灌注法力:“不是,只是老朽根據傳說中的補天石煉制出的一件法器,作用要小得多。”
“原來道友還精通煉器之道。”柳清歡多看了兩眼,分辨出這件法器品階不低,絕不在玄天之下。
危急關頭,大家都舍出血本了,可惜他手上那件剛從九天仙盟要來的法器此時用不上,只能干看著。
“不可!”這時,就聽一聲大喊,李善幾步來到兩人身邊:“無為子道友,再等等,現在出手太早了!”
無為子道:“你確定?”
“對!”李善語氣篤定地道:“空間坍塌才剛剛開始,想要徹底阻斷空間重疊,現在這種程度還不夠!”
他一掃先前的陰霾,心情極好似地笑道:“我心中有數,到出手的時候會提醒你的!”
無為子只好停下動作,擔憂地看向遠處。
綺光綻放,如無數條柔軟飄逸的絲帶在飛揚舞動,危險至極,又有著無與倫比的美麗,一道道裂縫隨之綻開,將虛空切割得支離破碎。
柳清歡抬頭看天,那些裂縫已漫延到把整個空間包裹起來的厚土黃書處,高天上濁云翻滾,塵霧彌漫,黃沙傾盆一般往下倒。
柳清歡目光一動,那些黃沙落入空間裂縫,很快就堆積了不少,竟將裂縫填了起來。
厚土之德,在于載物,看來厚土黃書也具有一定的修補空間的能力。
李善收起笑容,神情鄭重地抬起雙手,一道道法訣呼嘯著飛入天際。
而第一波因空間坍塌引起的劇烈波動終于出現在天邊,只見一條長長的高達數丈的光浪,以驚人的速度往這邊襲來,所過之處空間發出令人膽寒的崩碎聲。
“小心!”無為子低喝道,連忙祭出一面青銅大盾,撐起屏障:“你們快退到我身后來!”
然而已是來不及,下一刻那光浪便推至眼前,轟然一聲巨響撞在盾身上,就如驚濤駭浪拍擊著礁石,無形的巨力洶涌壓下!
三個人都被拍得東倒西歪,無為子還好,李善一時不察,飛出去老遠才穩住身形。再看柳清歡,只見他遍體金燦,竟是以肉身扛過了這波劇烈的空間波動。
李善飛回來,羨慕道:“青霖兄,你練的是天階的體修功法吧,著實不凡啊。”
柳清歡只點了點頭,回頭遙望青藜荒洲方向:“不知道那邊準備得怎么樣,能不能頂住空間巨震?”
“放心吧,有天怒、微塵兩人在,定能護住仙根榕和其他人的。”
李善也回頭望去,隔著一片大陸和漫漫黃沙,只能看到一片模糊光影。
“又來了!”無為子提醒道,兩人面色一肅,果見天邊再次涌現滔天的巨波。
而此時的青藜荒洲,九華仙劍豎立于仙根榕巨大的樹冠之上,綻開的劍光如防護罩般將整棵樹圍了起來,高達數丈的光浪涌到此處已矮下去大半,只剩下余波,但依然引起樹下驚叫聲響成一片。
從戰場上幸存下來的修士們此刻都擠在樹冠下,緊張得大氣不敢出,氣氛凝重得可怕。
青藜荒洲如今嚴峻而又浩大的場面,已非這些普通修士能應付的,他們只能祈禱,生死都由不得自己掌握。
“啊啊啊又來了又來了!”
“怎么還有!我不想死……”
“都別慌,有仙劍在前面鎮著,還有兩位大乘前輩,肯定不會有事的!”
一波接著一波的劇烈空間波動涌來,即使在經過漫長的一段距離削減威力,依然驚心動魄得仿佛滅世一般,猛烈撞擊著光幕,讓九華仙劍也漸漸搖晃起來。
放眼望去,整個空間已被蹂躪著破碎不堪,到處都是深長的裂痕,就像大旱之下的土地,皸裂成一塊一塊的,落下再多黃沙都已填不滿。
天怒一張臉黑如鍋底:“老李他們在搞什么,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頂不住了!”
“頂不住也得頂!”微塵沉聲道:“快看,來了波大的!”
這一次的光浪足有上百丈高,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絕望,身下的大樹卻在這時突然開始劇烈搖動。
或許也感到了生存的危機,仙根榕不再沉默,無數條粗如山巒的樹根從土中拔起,伸向天空,形成一道豎立的高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