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鏡安和石元強離開單位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他們又問了王靜好些問題。
有些她回答了,有些還是緘默不語,有些則表示她也不知道。
二樓的燈熄滅了。
石元強開著他的豐田行駛在回家的路上,柳京正在進入深沉的夜,路上的車子很少。
陳鏡安望著窗外,不知道在這夜色下,又有多少罪惡在滋生,有多少人性在泯滅。
“目前的研究看,變異和接觸到的基因群,藥物,污染都有關系,不過有一點是最讓人擔心的,那就是一個人的性格、心態一樣會引發變異,而且很可能起到關鍵作用。”
陳鏡安打開車窗,從兜里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卻沒有點。
石元強問:“抽煙?我這里有點煙器。”
陳鏡安道:“不抽,戒了,叼嘴里過過癮。”
石元強道:“嘿,我說你兜里一包煙放了這么久,原來你不抽。”
陳鏡安沒有接他的話茬,轉而問道:“石元強,王靜說的那些東西,你信不信?”
石元強一愣,沒想到陳鏡安會問這個問題,想了想道:“我…我也不知道,按理說肯定是應該信的,但這事吧,聽著和電影一樣。可那蟲子是真的吧,還有那兩個變異的人。”
陳鏡安點頭,他知道王靜不太可能編造一個大謊言欺騙他們,她沒有必要。
不過這世界上最高明的謊言,總是九分真一分假。
一分假就足以顛倒黑白。
“最后一個問題,我想知道,為什么要選我?”
“你似乎更關心你自己。”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哈哈哈,說的好,那我就告訴你,選擇你的原因很簡單,拋開能力問題,因為你足夠的忠誠。你臥底的那些事,我們都清楚,了不起,這樣的人我們需要。”
“我應該相信你么。”
“呵呵,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不得不相信一些事,信任一些人,這樣,才能真正的稱為活著。”
陳鏡安想起了下午和那個中年人的對話,他打開了車窗,將叼在嘴里的煙拿下來,捏在手心揉得粉碎,捧到窗外讓風將這些碎片吹走。
“人活著,最應該相信的就是自己,這樣,才能真正的稱為活著。”
……………………
深夜,王靜并沒有回她住的宿舍,而是開車到了金河區。
地鐵已經停運,這里遠離市中心,黑黢黢一片,車燈照在道路兩旁,有飛蟲掠過。
王靜把車停在了地鐵站附近,接著步行二十多分鐘,又抵達了太古生物制藥的舊址。
一路上都沒有路燈,她僅僅依靠著微弱的月光和遠處城市照亮天空帶來的光亮,走到了這里。
這個季節,還能聽到微弱的蟲鳴,再過兩個月,蟲鳴怕也要沒有了,黑夜將歸于寂靜。
在太古生物的大門內,有兩個人影,月光下顯得高低不平。
王靜走上前,對高大的人影道:“來了。”
說著,從包里取出兩份檔案,遞了過去。
高大的人影接過檔案,掏出一只手電,打開,照亮了檔案。
是那個方臉男子,而翻開檔案,第一頁赫然貼著陳鏡安的照片——這是他的人事檔案。
方臉男子和上次一樣,機器般將所有內容掃看了一遍,然后打開第二份檔案——是石元強的。
約莫過了10分鐘,兩份檔案都看完了,交還給王靜:“處理掉。”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有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靜接過檔案,掏出防風打火機,將兩份檔案燒成了灰燼。
“現在起,他們就正式是組織的人了,安排好一切。”方臉男子道。
王靜點了點頭。
“還有,以后如果實在太危險,就召喚特勤組,還是要保證他倆的安全。”
“明白。”
方臉男子說完,轉身離開,隱沒在了黑暗中。
還留著一個人影,原地不動站在那兒,王靜上前道:“跟我走。”
這個人便跟著王靜往回走,他腰桿筆直,走路的姿勢有些僵硬。
又走了二十分鐘,回到地鐵站車子旁,借著地鐵站附近的燈光能看清,這人竟是孫峰。
王靜打開車門:“上車。”
孫峰動作機械地上車,王靜推了一把他才坐進去。
王靜開車離開了金河區,朝著顏柳區駛去,半個小時抵達了幸福園,停下了小區樓下。
已是凌晨,小區附近空無一人。
王靜朝后打了個響指:“醒醒。”
孫峰一下睜開了眼睛,他左右看了看,看到了前座的王靜,看到自己在車上,看到這里是幸福園。
“怎么…怎么還沒走啊?”
……………………
兩天后,市公安局對外進行了案情通報,宋玉珍成為了對外公布的案件兇手。
她因為發現自己身患絕癥,便殺掉了和自己有仇怨的鄰居,康復中心醫生,以及有糾葛的老友,最后在殺死癱瘓的女兒后,選擇自殺。
這件案子在柳京引發了不小的轟動,很多人感嘆宋玉珍可悲可憐的人生命運,當然也有傳言稱宋玉珍根本不是殺人兇手。
局里所有參與調查的人員,都被要求對此案細節守口如瓶,那些參與調查的警察們自己都弄不清,案件的兇手到底是誰。
當然,時間會讓人遺忘這一切,真相被隱沒在了時光的灰塵中,只有少數人才知曉。
這一天的上午,石元強驅車去了柳京市的CID大樓。
這里是柳京市刑警的總部,石元強本以為自己會被調到這里上班,沒想到事與愿違,他的工作地點竟然是市局的那棟破樓。
CID大樓位于市中心的鐘樓區,掩映在樹葉凋零的懸鈴木樹杈中,停好車,石元強走進了這棟淺紅色外墻的大樓。
大廳里,石元強看到了值班的鄭挺——他被王靜當場解職后,被調到CID來做干警,這讓他很是郁悶。
見到石元強,鄭挺道:“怎么,你調到CID來了?”
石元強道:“沒有,我是來找受害人家屬簽字的。”
胡楠被黑衣武裝人員帶走了,宋玉珍家沒有近親,她的尸體公安局幫助處理,埋到了公墓。歐陽琴的尸體,前天就被家屬領走。
而巫志堅和句廉申兩人的尸體還停在CID大樓的地下停尸房里,等著家屬來認領,送去殯儀館火化。
巫志堅的女兒在國外,昨天得到消息連夜飛了回來。
句廉申的家人一樣不在柳京,也說今天上午會到,所以石元強約他們在上午見面,說明情況,簽字確認。
“簽字這種事還要你專門跑?你們科真是,不放過任何立功機會嗎?”鄭挺有些冷嘲熱諷。
對于當場被解職這件事他耿耿于懷,不過也只能嘴巴發發牢騷,沒有別的辦法。
石元強不和他啰嗦,簽字是要歸到他的卷宗里的,必須親自來。
他直接去了接待室,應該已經有人到了。
果然,接待室里坐著一個三十多的女子和一位老婦人。
兩人臉上仿佛蒙了一層白紗,表情蒼白而無力。
石元強走進來,看向那個三十多歲的女子,發現她竟長得很像胡楠。
她的眉眼,鼻子,還有臉型,都很像,只是嘴巴不一樣,嘴巴后身旁這位老婦人一樣。
“這應該是巫志堅的女兒吧,果然,和胡楠好像,同父異母的姐妹啊。”
石元強心里猜測著,胡楠的事依舊讓他心緒難平。
這女子一樣看到了石元強,起身上前:“警官…”
石元強道:“哦,我是柳京公安局的石元強,你是家屬吧?尸體確認過了嗎?”
女子嗯了一聲,石元強道:“來,看一下這個,簽個字吧。”
石元強順手把巫志堅的表格遞給了女子。
女子拿過表格看了看,道:“警官,不是這張,我是句廉申的家屬。”
石元強一愣;“句廉申?你是句醫生的…”
女子點了點頭,接道:“我是他女兒。”
石元強愣在了那里,過了兩秒,才想起來把句廉申的表格資料給了這女子,然后久久的說不出話來。
(怨·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