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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救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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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君的煙袋是黃銅打造,很有分量,她憤怒之下又用了全力,煙袋直奔著秦宜寧的頭扔去,若是被砸中,必定會頭破血流,少說也要破相。

  眾人嚇的哎呀一聲驚呼。

  誰料秦宜寧奮力揮手,竟將煙袋打偏了方向,使之重重砸在多寶閣上。

  黃銅的煙袋鍋子恰砸在一個琉璃小擺設上,兩物一同落地,琉璃摔得稀碎,煙袋和碧玉的煙嘴兒也摔的分了家。

  這一破碎聲在寂靜的院里響徹云霄,震的人心里一顫。

  而最讓人震驚的,是秦宜寧那利落一揮時狠厲如狼的眼神。

  祖母,您是想砸死孫女?還是想讓孫女毀容?

  秦宜寧面上含笑,雙眼點漆一般灼灼望著老太君:皇上素來推行仁政,臣屬無不效仿,家家都興以德服人,您若覺得孫女說的不在理,大可以拿道理教導孫女,為何要用這么重的一個東西來砸孫女的頭?您砸死我,父親可就斷了子嗣,怕是朝野中的議論也會不好了。

  你閉嘴!還不跪下!老太君色厲內荏的拍著矮幾。

  秦慧寧忙拍著老太君的胸口幫她順著氣,回頭怒斥秦宜寧:你太放肆了!怎能對祖母如此說話!

  秦宜寧冷冷看著她:閉嘴!輪不到你指責我!

  秦慧寧下意識身上一抖,被唬的面色煞白,滿肚子的氣恨,在秦宜寧的壓迫和威懾之下竟發不出聲來辯駁。

  老太君連連道:反了,反了,這是要造反啊!來人,叉出去,把她給我叉出去!

  秦嬤嬤在一旁蹙著眉,料想四小姐這么一塊爆碳,看到生母受委屈,哪里會罷休?連曹氏這樣大的來頭她都敢當面給掛落吃,老太君這點斤兩恐怕秦宜寧都不會放在眼里。

  秦嬤嬤無奈的吩咐人去拉扯秦宜寧。

  秦宜寧眼角余光瞥見下人的動作,冷笑道:不勞煩你們動手。我說完了話自然會走的。

  直視著老太君,她眼里像燃著兩簇火苗。

  我知道老太君心里想的是什么,不光我知道,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傻。孫女與老太君才相識兩個月,老太君不在乎孫女,不考慮父親的感受,不在乎咱們之間的骨血關系,這些都情有可原,可是我母親為了這個家,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陪伴老太君近三十年,難道就換來您這般無情對待?您叫二嬸和三嬸如何去想?又叫新進門的曹姨娘如何去想?

  我勸祖母還是掂量掂量,吃相不要太難看了。

  不孝女!來人,給我打出去!打出去!

  孫女今日言語無狀,沖撞了老太君,還請祖母懲罰。該說的話都說完,秦宜寧提裙擺端正的跪下,背脊挺的筆直,傲骨絲毫不減,雖是在請罪,可眾人都看得出她之所以請罪是為了祖孫之間的身份,并非因為服了老太君。

  如此渾身都帶著刺兒的模樣,叫眾女子都覺得長見識。

  就沒見過面對欺壓如此霸道火辣的女子!

  曹雨晴在一旁看著秦宜寧的眼神都變了,眼中暗含著贊賞和興味。

  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氣,高聲道:來人,將四小姐給我關進柴房,什么時候她認識到錯了什么時候再放出來!

  滿室的安靜。

  秦嬤嬤沒有立即動作,欲言又止的看著老太君。

  二夫人和三太太對視一眼,也猶豫著想為秦宜寧說話。

  秦慧寧見眾人都不肯聽老太君的吩咐,想起秦嬤嬤對秦宜寧的特別,不免怒從心來,怒道:怎么,祖母的吩咐秦嬤嬤也不打算聽了?

  秦嬤嬤一愣,垂下眼道:奴婢不敢。

  放肆!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嗎!老太君皺眉,不悅的瞪了一眼秦慧寧。

  秦慧寧被斥的面紅耳赤,低下了頭。

  老太君雖不喜秦宜寧忤逆她,可秦宜寧的聰慧、膽魄和手腕她還是喜歡的,這樣的女子不但處事有法子,還生了一張好臉,又得了太子的青睞,用來聯姻是再好不過。她要處罰她,也是為了自己的面子。

  可比較起來,老太君現在更不喜秦慧寧那墻頭草的樣子。

  說真的,老太君對待孫氏的法子,靜下來想想自己也覺得虧心。只是境況如此,無可奈何罷了。

  秦宜寧肯為了孫氏這般做法,莫名讓老太君回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秦槐遠是如何護自己的。

  秦宜寧才回府兩個月不到,與孫氏不但交往不深,孫氏對秦宜寧更算不上好,她尚且能對孫氏如此不離不棄。

  可秦慧寧呢?

  孫氏如珠如寶的疼了她十四年,如今眼看著孫氏倒了,新姨娘進門,秦慧寧就熱絡的往新姨娘身邊湊,完全不顧養育之恩。定國公府那么多男丁被斬首,秦慧寧還能穿著鮮亮的顏色出來見人。

  老太君自己雖然做的事被人詬病,可她卻不喜歡看秦慧寧那趨炎附勢的嘴臉。

  曹雨晴見狀,笑著道:老太君,婢妾逾矩說句話兒,如今天寒地凍的,四小姐小姑娘家家的,若關去柴房凍出個好歹坐下了病根,心疼的不還是您么?一家人,難免舌頭碰到牙,老太君是一家的大家長,就寬恕了四小姐吧。

  是啊。母親就不要與宜姐兒計較了。二夫人也笑著勸。

  老太君有人給遞了臺階兒,心里舒服了不少,冷冷的瞪著秦宜寧。

  剛要開口,卻聽見外頭有婢女高聲道:大老爺來了。

  話音方落,就見秦槐遠披著一件黑貂毛領子的鉛灰色錦緞大氅快步進門來,頭發上還結了白霜,冒著熱氣,顯然是剛沐浴過,頭發都沒干透就趕來了。

  秦嬤嬤看了一眼門口,正瞧見冰糖的身影一閃而過。

  原來四小姐剛才是吩咐冰糖去搬救兵啊,果然是好手段!

  秦槐遠一進門就笑著給老太君行了禮,母親。

  蒙哥兒,你怎么頭發都沒擦干就來了?也不怕生了病。老太君見了愛子,疼的什么似的,忙叫秦嬤嬤去拿巾帕來伺候秦槐遠擦頭發。

  秦槐遠就坐在了老太君下手位的交杌上,對給自己擦頭發的秦嬤嬤微笑道謝,又對老太君道:才剛在書房看《三十六策》正看到‘笑里藏刀’這一段,就想著與宜姐兒討論討論,這不,知道宜姐兒在母親這里,就等不及的過來了。

  一句笑里藏刀,意義頗深,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理解。

  不論別人怎么想,老太君的老臉是熱了起來,不自在的哼了一聲:一個沒讀過幾天書的女娃娃,知道什么《三十六策》啊。

  秦槐遠莞爾道:宜姐兒,‘笑里藏刀’是出自《三十六策》中的那一套?

  出自第二套第十策。‘信而安之,陰以圖之,備而后動,勿使有變,剛中柔外也。’父親,女兒知錯了。

  秦宜寧說罷輕嘆一聲。

  她的手段還是太粗暴了。

  雖然簡單直接又有用,可冷靜下來后,其實今日之事未必沒有其他溫吞的處理辦法。只是她不受委屈慣了,性子就是如此,才會沖動之下這般沖撞老太君。

  她覺得,老太君反正不在乎她,她不論做與不做,老太君心里也是沒有她的。

  可她忘記考慮秦槐遠夾在中間的感受。

  秦槐遠故意說出笑里藏刀這一句,意在刺打那些笑里藏刀的人,不要覺得自己做的很隱秘,也是在教導她,做事要學會剛中柔外。

  不得不說,秦槐遠不愧智潘安的美名,也不白做了這么多年的朝廷大元,談笑之間就將該刺打的都刺打了,將該點撥的也都點撥了。

  見秦宜寧如此受教,秦槐遠笑了起來:響鼓不用重錘敲,很好。宜姐兒,你是個好孩子,只是性子直了一些,往后做事要學會三思而行。

  秦槐遠說性子直了些,就是在間接的承認秦宜寧今日所說所做大方向都是沒錯的,只是做法太直接了。

  如此訓教秦宜寧,實際上卻是在埋怨老太君的做法!

  眾人看明白了秦槐遠的意思,心里想法各異。

  老太君老臉更紅了,還有了一些委屈——她這么做,又是為了誰啊!

  是,多謝父親訓教。秦宜寧立馬乖巧的給老太君叩頭:祖母息怒,孫女才十四,吃過的米都沒祖母吃過的鹽多,有沖撞之處,還請祖母看在父親的面上,原諒則個吧。

  老太君被噎的夠嗆,哼道:我哪里敢說什么原諒!

  秦嬤嬤此時已為秦槐遠擦干頭發重新豎起發髻。

  秦槐遠就站起身,垂首道:母親息怒。宜姐兒犯錯,是兒子管教不當,也請母親看在宜姐兒在外流浪多年,不得好機會栽培,又過了那么多苦日子的份兒上,不要生氣了。您生氣,兒子的心里著實惶恐。

  秦槐遠現在可是當朝太子太師,在老太君面前還如此恭順,已是給足了老太君的臺階兒,也叫老太君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老太君嘆息道:罷了罷了,隨你發落吧。可一點,你可不許輕饒了她。我就看著你怎么發落她!

  是。秦槐遠感激一笑,轉回身對秦宜寧道:如此,為父就罰你抄寫三十遍《三十六策》,后天來書房給我檢查。

  這叫什么懲罰……

  眾人再度目瞪口呆。

  難道秦槐遠還嫌秦宜寧對付老太君的手段還不夠有策略?

  教訓女兒不是該罰抄寫《女誡》《孝經》之類的嗎?

  秦槐遠這是培養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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