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彥見狀一愣,便知道對方誤會了,連忙笑道:“在下不是那個意思……”
衛鋒一愣,咂摸了半天韓彥的話,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面露窘迫。
但是他很快便又鎮定下來,清咳兩聲,正色道:“如果靈微道長真的是從遼東軍中逃走的瓦剌奸細的話,那么劉縣令他們此行的結果還真是難說……
“此人城府深沉、心思狡詐,既然能夠憑借男女易容之術在一向以治軍嚴明的遼東軍中潛藏那么久,最后還能順利脫身,可見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
“而且其占卜之術,也確實不是浪得虛名。她在軍中時還曾憑借此等手段使得一些士卒對她尊敬有加呢!”
當然,將官們對此或許會感嘆其幽妙,卻并不會真的相信。
畢竟,將自己的命運系在一個營\妓的身上,光是聽著就很可笑。
而且鎮國公治軍嚴明、以身作則,絕不允許手底下的將官被一個營\妓迷了心智。
“如果她真的提前占卜窺得窺得危險,而有所防備,甚至是早就逃走的話……”衛鋒這是心急則生亂。
韓彥聞言不以為然地笑道:“有道是‘醫者不自醫’,卜卦者同樣難以窺視天道,推測自身的命運。”
當然,這不過是句玩笑話罷了。
韓彥遂又凝眉道:“不過依目前所了解的情況來看,不管靈微道長是否為從遼東軍中逃出的瓦剌奸細,此人都不容易對付……”
衛鋒點點頭,劍眉聚攏。
花廳里一時沉默起來。
半晌,韓彥開口問道:“不知軍中那位恰巧病故的營\妓,緣何充入軍中?”
美貌、才情、心計一樣不缺,這樣的女人卻入了軍營做營\妓,便是韓彥這樣局外人,都忍不住嘆一聲“可惜”。
“是位犯官的女兒,因父親犯了大不敬的罪過,闔家男丁處斬的處斬、流放的流放,女眷則都充入軍中,做了營\妓。”衛鋒答道。
時下充作營\妓的要么是些為了謀生而自愿入軍的寡婦等,要么是犯官的女眷,韓彥對此并不意外。
“這么說來,或許她通敵叛國、甘愿做瓦剌人的奸細,是因為憤恨。”韓彥揣測道,又問,“不知其父因何犯了大不敬的罪過。”
衛鋒頓了頓,才情感莫名地嘆息聲,道:“得罪了趙貴妃。”
元嘉帝寵愛趙貴妃入骨,得罪了趙貴妃,可比得罪他還要嚴重許多,可不是“大不敬”嘛!
韓彥聞言雙拳一緊,垂眸遮掩神色,就聽得衛鋒冷笑一聲,道:“不過,也不虧了他!
“諂媚逢迎,攀上了趙貴妃這株大樹,卻又貪心不足,妄想趁機將女兒送入宮中分得圣上的恩寵,礙了趙貴妃的眼……”
以趙貴妃善妒心狠的個性,沒有直接滅他滿門就算是格外開恩了。
至于犯官的漂亮出色的女兒,只有扔到軍中做營\妓才能一泄趙貴妃心中的怨恨。
一軍有多少將士,可營\妓就那么些個,命運可想而知。
衛鋒對這種人毫不同情,畢竟依靠趙貴妃而得官的人,有幾個手腳是干凈的。
韓彥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笑嘆一句:“于趙貴妃說,他是忘恩負義;于國家社稷而言,他是妄圖以美色迷惑君王而誤國……”
雖然并沒有成功,而且就算是那位犯官成功將女兒送入了宮中,元嘉帝肯定也不會分她一點寵愛對于趙貴妃,元嘉帝真是寵愛縱容到了讓人發指齒冷的地步。
“這樣的人,確實并不值得同情。”韓彥嘆息一句,不再提此事。
兩人又說了會兒的話,一個小吏進來稟報道:“大人,縣尊大人和教諭大人將靈微道長給‘請’回來了。”
兩人頓時神情一凜,齊齊起身。
“他們現在人在何處?”衛鋒轉瞬又恢成原先的冷漠鎮定的摸樣,手下意識地按在佩劍上。
“回大人的話,縣尊大人和教諭大人如今正領著靈微道長在公廨察看風水布局。”小吏回道。
公廨門窗一關,就是個密閉的空間,想要捉拿極為便利。
“我們這就過去!”衛鋒語氣略微輕松了些,隱隱還有些激動,招呼韓彥道。
韓彥笑著做請,道:“衛大人,請。”
衛鋒倒也不客套,當即邁步出了花廳,召集黑甲衛去了。
韓彥隨后出了花廳,眼神隨意一瞥,發現剛才傳話的小吏竟然扭頭快步往后門行去,并沒有在前面引路,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
就算是衛鋒這位長官已經自行離去,按道理說,他這個被請回來的“軍師”也應該受到引路的優待啊,這小吏到底是少不更事,還是……
韓彥搖搖頭,目光一深,趁小吏不備,悄悄地掉轉頭,跟了上去。
這小吏是劉縣令特地留下來招待他和衛鋒的,可見不是個毛手毛腳的新手劉縣令就算是不在意他,也總不敢輕慢了衛鋒。
這種表現只能說明,這個小吏有問題!
至于公廨那里,即使小吏所說為真,那憑借黑甲衛的本事,要捉人并不是難事。
走在前頭的小吏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人給盯上了,待繞過一叢花木,自以為甩開了眾人的眼目,便拔足飛快地后門奔去。
韓彥足尖輕點,如凌波微步,悄然無聲地跟了上去。
只見那小吏一路奔到后門,立刻停住腳步,四下里觀望一番,見周圍無人出沒,這才長松一口氣,飛快地推開門,閃身出去了。
韓彥眉頭一皺,思索一瞬,在腳下的大石上一個借力,提起輕巧地躍上了墻邊的一株大樹,借著茂密的枝葉將自己掩藏起來。
后門外,一個身姿窈窕的年輕姑娘正焦急地來回踱步,一聽見后門響動,連忙朝一邊躲了躲,收斂神色,裝作是恰好從旁邊經過的樣子。
“守貞!守貞!”小吏低聲疾呼道。
年輕姑娘聞言一驚,連忙轉身,一看見是小吏,趕緊上前壓低著聲音急切問道:“事情怎么樣了?”
“你別著急啊!”小吏這會兒反倒是淡定下來,在那個名叫守貞的年輕姑娘手上捏了一把,這才低聲笑回道,“我剛才按照你說的去花廳里傳了話,衛大人已經立刻召集人手趕去公廨了。”
至于韓彥,一個尋常夫子而已,小吏并沒有將他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