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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莼鱸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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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一現隨著人群回到酒店自己的房間里,這只是一間她開的普通的房間,房間內沒有任何會暴露她身份的器材或資料。

  這不過是她一個中轉站,下一步她要去畫廊,這個市每年就那么一兩次重要的畫展,到時候會匯聚本市的名流,在這些名流里找尋可以讓她利用的人。

  雖然這個市不是她的常住地,可這邊的眼線布及頗多,她自信滿滿。

  遠處,救護車的聲音剛剛停下。

  她的目光看向了醫院的方向,想必是那個被擁擠的人群踩到的男人已經送到了遠處的醫院。

  “蠢貨。”譚一現的唇動了動,聲音卻沒有發出來。

  她脫去睡衣,穿上了一件白色襯衫和藍色格子短裙,一派學生的打扮,站在鏡子面前,配上她的圓臉天真可愛,隨后她在外面穿上一件黑色緊身長衣,長腿從長衣下方露出十分性感。

  穿上長衣演繹28歲輕熟女的嫵媚,脫去長衣則是18歲少女的爛漫。

  對著鏡子,她后退一步,理了理自己的頭發。

  走廊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從底下塞進來幾張名片,上頭印著誘惑的姑娘和聯系的號碼,在酒店總會有這種小名片塞進來,她彎腰撿起,用手折了折名片,放到耳朵旁用手指頭彈了彈。

  幾張名片都彈了彈后,她將其他的丟到地上,手里捏著一張使勁地揉了揉,隨后從名片的邊緣撕開,撕開后,她從自己的包里拿出香水,在白色的紙張上噴了噴。

  “明日十點,南站b區垃圾桶,事成歸。”

  她的目光落到了“明日十點”這四個字上,很是擔憂地閉上眼睛,伸出手揉了揉太陽穴,時間太急迫了,她不怕當地的警察,警察的確辦大案,但是查到她的頭上不是那么容易。她潛伏了十幾年,不是吃素的。

  這一次,接到特殊的指令,不惜一切代價阻礙高鐵,高頻率干i擾i器會放在南站b區的垃圾桶。譚一現明白,她從十一歲潛伏到二十六歲,終于要出手了。

  睜開眼睛,目光落到了“事成歸”那三個字上。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微笑。

  歸,她心里默念著。

  拿起桌子上的紙和筆,走到衛生間坐在地上,一筆一畫地寫著:希望一切順利,用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回到家鄉。寫完后,她從脖子上拿出項鏈,打開項鏈的開關,里面有幾根長長短短的頭發,她的鼻子靠近頭發,深深地聞了聞。

  長睫毛抖了抖。

  兩行淚流了下來。

  她的手顫抖了起來。

  這里面,是她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頭發。

  在她被安插來這邊的前幾天,組織給她的念想,讓她在異國他鄉思念難忍的時候,有個小東西能及時地,有效地安撫她的靈魂。

  這十幾年,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信任,沒有溫暖。

  只有家人的這幾根頭發,能安撫她身在異國的孤獨靈魂。

  莼鱸之思,情切。

  莼鱸之思是這個十一歲就離開自己的家鄉,進入到陌生的大國,潛伏下來后從未歸國的譚一現每天都會體會到的思鄉情緒,無數個輾轉的夜晚,無數次風吹草動的驚恐,無數次看到他人團圓的羨慕不已。

  起先,她不懂為什么自己國家的發展需要竊取他國的信息,這不就是偷嗎?為什么不能正常地坦蕩地進行兩國競爭,以實力擊敗對方,而要采取這種暗中破壞的手段來獲得競標呢?

  可漸漸地,當她習慣了這一套,便接受這套理論:這泱泱大國少一個四千億的項目,也沒什么。割他們的肉壯大自己的國家,應該的。

  踩著他們的尸體,才能站得更高,應該的。

  是的,應該的,她就是這么想。

  看著自己手里的紙條。

  若事成,能讓自己的國家得到四千億的高鐵項目不說,還能榮耀歸國,能以自己的名字活在自己的國家,能正常地談戀愛,結婚,生子。

  死了,能和祖先葬在一起,而不是用著譚一現的名字,在這個泱泱大國里以間諜的身份生存。

  她的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神情。

  拿起打火機燒了紙條和名片,丟到廁所里。

  “爸,媽,十幾年沒見,很快我就能回去了。”譚一現動了動唇,沒有發出聲音,默念道。

  她站了起來,臉上的思鄉一掃而光,露出了陰狠的表情,按下沖水鍵,沖走一切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拿起一個白色的包,快步走出了房間。

  樓下,幾名警察聚集調取監控,看看剛剛出了什么故障才會讓火警器響起。

  譚一現十分淡定地從大門口的警察中穿過,她不怕警察,就算現在抓住她,也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她是間諜,她的身上從來都不會攜帶任何間諜工具,攜帶那些工具的都是為她服務的下屬而已。

  作為一個地級市的間諜,上面能給予的器材并不先進,容易暴露。

  所以,十幾年來,她從未攜帶工具。如果說唯一一次攜帶工具的話,那便是這一次的行動:從指定的垃圾桶那拿出高頻率干i擾i器。

  所以,她不怕警察,警察就算抓了她,也拿不出證據辦了她。

  她只怕反間諜人員。

  在她潛伏的這十幾年里,贛省抓捕了不下十個她的同伴,都是被反間諜的人員抓捕的。

  就像老鼠怕貓一樣,一物降一物。

  她怕,非常非常害怕。

  她知道,一旦被抓,遣送回國的極少,要么自盡沒了這輩子,要么伏法毀了這輩子。

  她的人生還沒有開始過,十一歲就開始被遣派過來。十一歲啊!她甚至還沒有來月事,還是一個懵懂的小女孩就獨自一人面對這個陌生的泱泱大國。

  時時刻刻都在擔憂自己被捕。

  其他小伙伴都無憂無慮地長大,而她卻在惶惶不安中度過了整個少年時代。

  十一歲后,她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天,沒有使用過自己的真實身份,真實地活過一天,連生日的日子,都是假的。

  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變成女人,都不是她的自愿,而是為了任務。

  現在機會來了,組織終于啟動了她,只需要完成項目就能歸國,就能為自己活著。這讓譚一現看到了曙光。

  反間諜人員,是此時的她最怕遇見的。

  一想到,就會顫抖。

  遇見了,若斗不過,她便沒有一天是為自己活著的,就都毀了。

  明天早上十點,高鐵就要,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能進入到高鐵站的人,讓自己提前進去。名流匯集的畫廊活動舉辦得正是時候,譚一現要在今晚拿下一個有這個能力的男人,再從這個男人的手里得到進入高鐵的權利。

  她不需要攜帶武器,她自己本身就是武器。

  畫廊在市政府不遠處頗為繁華的地段,這一次展出的畫是本市一個大畫家新鮮出爐的作品,晚上七點才開,現在在六點,里頭早已人聲鼎沸。

  人一旦做到了一個層次,懂不懂畫不重要,追逐文雅彰顯身份而已。

  譚一現一走進去,就吸引了男人們的注意,遠遠地,兩個男人就迎了上來:“呦,這不是c市的譚才女嘛。”

  在這個市,譚一現雖然很少活動,可在隔壁的c市,她才貌雙全可算是鼎鼎有名,這邊有人認識她,也不足為奇。

  “什么才女呀,就一打工的,哪比得到二位老總,腰纏萬貫的,還通字畫,這么文雅。”譚一現甜甜一笑,一臉崇拜地看著兩位:“我不怎么懂這些,還得你們教教我呢。”

  在美女面前裝雅,男人們很樂意。

  很快,她的身邊就聚集了好幾個名流。

  譚一現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半小時了,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能讓她進入到高鐵的人選,這讓她有些焦急。

  “什么?!現在的應屆畢業生有沒有搞錯?!這么好的實習機會說不來就不來?”突然,一個男人頗為雄厚的聲音從譚一現的身邊飄過。

  她余光看了看。

  一個戴著黑色邊框眼鏡的男人,拿著手機皺著眉頭。

  “嗯,明天早上八點到高鐵站,十點,我們九點進去采訪,這小蔡真是不懂事,要不是李總朋友的女兒,我是真不想帶她。這下好了,說不來就不來了,誰給我提包?”

  譚一現的眼睛亮了亮。

  她扭過頭看了過去。

  這個戴著黑色邊框眼鏡的男人哪怕在發火,看上去也依舊文質彬彬的,皺著眉頭,一手提著照相機的包,一手拿著手機,嘴里叼著煙,還沒點著。

  啪地一聲扣了電話后。

  他從夾克上衣口袋里拿出煙和打火機。

  “許記者過來了,快叫李總出來招待。”從譚一現身邊走過去一個身穿白西裝的人,匆匆忙忙地沖著工作人員說道:“不能怠慢,這可是日報的金筆頭。”

  譚一現聽了,眼睛愈發亮了亮,她隨后垂下眼簾,舌頭伸出來舔了舔唇,眼睛快速地眨了眨。

  顏九成一進畫廊就看到了譚一現。

  不是因為他要盯著譚一現,而是只要是個男人,很難不注意到這個女人。

  他拿起電話靠近她,打起了電話。

  “會有人給你打掩護,那個穿白西裝的是自己人。”耳朵里傳來了顧覓清的聲音:“譚一現身上沒任何武器,剛剛我們的人靠近試探過了。”

  她,被反間諜人員盯上了。

  犯我泱泱大國利益的間諜,無需手下留情,只等她出手,露出馬腳,立刻抓捕并讓她不得翻身。

  顏九成便是讓她露出馬腳的那個人。

  “先生,這里不能抽煙。”一位工作人員走了過來,提醒剛剛從兜里掏出煙的許之九。

  許之九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頭。

  “那邊是抽煙區。”譚一現款款地走過來,站定后,腿微微側放,露出了小腿優美的曲線,她看著許之九,盈盈一笑:“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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