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九成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他聽到屏幕那傳來的重物倒地的聲音，不用說，應該是被暗殺后倒地的聲音，沉悶而恐怖。
也聽到傳來的人群驚恐地叫聲，腳步聲。
也有鳥叫聲，孩子們的笑聲。
也不知道自己在房間里呆了多久，但他清晰地記得自己看了五十八位科學家的片子，各個國家的都有，有他們做出的貢獻，有他們被害的慘狀，也有一夜之間近百人的團隊努力了二三十年的項目瞬間陷入死局的悲涼。
前一天還跟家人其樂融融，后一天便陰陽相隔。
老者說得對，他不看，但是他無法阻止自己不聽，而聽了后，總會控制不住自己睜開眼看一看。
而每一眼，都會讓顏九成的心為之顫抖。
任何一個三觀正常的人在面對善良的人死亡的時候都會動惻隱之心，更何況死的是畢生奉獻的科學家，是代表著人類之光的偉大人物，是顏九成只在書上看到過的天才們。
如果自己的能力能幫助他們，能在死神面前救回他們，這似乎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可每一次心靈為之一顫，顏九成就會想起自己的父母，刻意地，用力地讓自己念著自己的父母。
父母是他的軟肋，是他一定會顧念的家人，而家人又如何接受自己從小養大的孩子從事這么危險的職業呢？
在矛盾中，顏九成再一次閉上眼睛。
他吃了五頓飯，都是他喜歡的口味，有幾個菜甚至像極了自己母親親自炒的味道；喝了十二杯水。
終于，在第五十八位科學家的片子放完后，房間里安靜了下來。
顏九成知道，這一波暫時結束了。
“好了，你們影片也放完了，我知道你們什么意思，這么著，一百億，美元。”他站了起來伸出一根手指：“給我這個數，我就幫你們這個忙。”
在片子放映的過程中，顏九成已經想好了對策：只要對方覺得自己雖然能力強但是不能信任，便會被這個組織放棄。
聽了這一句，老者似笑非笑地伸出舌頭潤了潤自己的嘴唇。
一個能被金錢打動的人，是不足以承擔如此大任的。
如果說頂級科學家要幾億人甚至十幾億人里才出一個的話，那么顏九成這樣的特殊人才，也是如此 可人品往往比才華更重要。
顧覓清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跟假的似的，在臉上投下一層焦慮的陰影。她伸出手揉了揉鼻梁看向了老者：“領導，他管我們要錢，接下來怎么辦。”
老者看著屏幕上的九成笑了笑，雙手握拳，松了松手指的骨頭，咯噔咯噔直響。
“這小狼崽子……”老者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房門打開了。
光線從門入，讓一直處于獨處的顏九成有些恍惚，在那個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耳朵里嗡嗡嗡直響，難受極了。
老者和顧覓清站在門口，身后還有幾個黑衣人。
“你考慮好了嗎？”老者和藹地問道。
“那你們考慮好了嗎？”顏九成伸出中指，露出狼一般的牙齒發出有些沙啞的笑聲：“一百億美元而已，你們口中那么值錢的科學家，難道這個數目都不值得嗎？”
哈哈哈哈哈。
老者笑了起來。
“胃口挺大。”他說道。
顏九成心里也感覺到愧疚，甚至恥辱，也涌起過好幾次兒時英雄夢時的那種熱情，拋頭顱灑熱血的熱情，尤其是顧覓清鄙視的眼神，他受不了。
可為了家人，這些算什么。
家人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顏九成不停地告訴自己。
跟海外特工，恐怖份子斗？
自己非軍人，也不是政府部門員工，連黨員都不是，就是一個普通老百姓，犯不著趟這趟子渾水。
“那你走吧。”老者朝著顏九成走過來伸出手：“記住，你可是簽了保密協議的，回家后，這些事情一個字都不能說。”
“真的？我……我可以回家了？”顏九成不敢相信。
“當然，我們不能協迫你。”老者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幾天辛苦你了，向你致以最真誠的歉意。”
“我可以回了？你們不會……”顏九成警惕地看了他們一眼。
“一個如此貪錢又貪生怕死之人是不能委以重用的，你走吧，你放心，答應你的電視臺編制照舊，我們言而有信。”顧覓清說道。
她上前朝著顏九成走了過來。
一切都跟顏九成預計的一樣，對方判斷他人品不端不足以信任從而放棄。
顧覓清拿過一副眼鏡輕輕地遞給顏九成：“戴上這幅眼鏡，你就知道那位專家是如何被下手的，等你想通了，就戴上吧。視頻已經放到了你家中的電腦里，d盤，隱藏了，密碼是022”
顏九成默念了一下，此時的他并不知道這個密碼代表著什么，也不知道未來的他會伴隨著這個號碼風里來雨里去，槍林彈雨，命懸一線。
“不用了。”顏九成不拿那眼鏡。
“我只是一個平凡人，只想過平凡的生活。”只是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似乎隱忍著什么。
“好。”老者微笑著，朝著顧覓清點了點頭。
顧覓清看著顏九成盈盈一笑，一陣神秘的香味傳了過來，顏九成再一次聞到了那股神秘的香味，而在他聞到的一瞬間，連忙屏住呼吸，可也已晚了。
哐鐺一聲。
他倒到了沙發上再一次暈死了過去。
老者走上前蹲了下來。
“多么神奇的大腦啊。”他說道，輕輕地摸了摸顏九成的后腦勺，小心翼翼的，似乎摸的是一副精彩絕倫的藝術品。
“他會同意嗎？”顧覓清問道。
“會的。”老者十分肯定。
“你這么肯定？”顧覓清有些沒把握。
“孩子。”老者搓了搓手：“有些人天生就是干這一行的，就像顏九成，老天給了他不凡的能力，他注定有著不凡的人生，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天賦異稟，這是老天定的英雄，逃脫不了，老天爺賞的飯，沒有人可以不吃。”
說著，老者指了指天。
有時候，當你在某一個方面擁有著天才級的能力時，就注定了你的一生將會不同尋常，有些人會登上人生巔峰享受常人難以享受的榮華富貴，而有些人則深入地獄，感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煉獄。
顏九成被命運推了一把，推向了煉獄。
“他父母那邊需要我們干預……”
“不需要。”老者搖了搖頭打斷了顧覓清的話：“父母是他的底線，我們不能動他的底線，在他家人那邊我們不能有任何技術手段進行干預。”
但凡有卓越能力的人是有野性的，如野狼一般，強迫對方是絕對不會服從的。
只能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
老者拿過那副看似尋常的眼鏡放入了顏九成的上衣口袋，隨后站了起來：“放狼歸山。”
“是！”
兩人戴著手套的大漢一下就架起顏九成走出了房門，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老者目送著，一直到顏九成離開了視野范圍依舊久久地看著那個方向。
野狼歸山，要去而復返的野狼回頭，談何容易？
而狼一旦回頭……
狼回頭，不是報恩就是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