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顧聲本能還在蹬腿,伸手想將這刀推開,只是隨著那血直往外涌,很快他便進的氣多,出的氣少了。
朱宜春將刀抽了出來,跳入戰局之中。
為了防止之前有人走漏風聲,驍騎里的人根本不知傅明華對此事的安排,此時看到另一個朱宜春又再出現,不少人都驚呆了。
之前因被殺了個挫手不及的緣故,驍騎之中傷了好些人,可是朱宜春一旦加入戰局,情形便立變了。
一來他出現便斬殺了容顧聲,打擊了容家勢氣。
二來容府的死士發現自己劫錯了馬車,一群人都蒙了。
先前與容顧聲說話的男子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頭已經離去的馬車,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可惜此時后悔卻晚了。
洛陽之中,傅明華的馬車隊伍才出洛陽,容涂英便早早的讓人去向大理寺卿段正瑀傳信,讓他前來見自己一趟。
段正瑀接到容涂英消息的一剎那,便起身要吩咐人去備外出軟轎衣物。
他今年三十有九,身材瘦高,眉呈飛揚之勢,面相忠正,目光炯炯。
可惜自今年與容涂英相識以來,他卻卷入了這場爭儲之戰,再難抽身了。
他的夫人范氏站在他的身旁,一面輕輕以手覆蓋了他的手背,垂淚道:
“老爺。”
近來段正瑀日子并不好過,他原本忠于嘉安帝,乃是天子近臣,極得寵幸。
可是這一年中,嘉安帝逐漸疏遠了他,段正瑀不是不知嘉安帝對他已經生了猜疑,但他別無退路。
他與夫人范氏乃是表親兄妹,感情甚篤。
自成婚以來,夫妻恩愛,從未紅過臉。
范氏出生之時,先天不足,生后身體孱弱,嫁他之時,家里人還曾擔憂過范氏這身體,難以傳宗接代的。
當時段正瑀父母知他喜愛范氏,非她莫娶,便為他娶了范氏,又曾言明,若二十五歲范氏仍不得生,便為他納兩房妾室,生兒育女,也好為段家傳宗接代。
只是夫妻倆婚后恩愛無比,段正瑀每當看到嬌弱的妻子,便舍不得她來吃苦。
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范氏知他不愿納妾心意,又哪里忍心他承受長輩訓斥痛苦?
四處求醫問藥,養了身體,十月懷胎,拼了命一般先后為段正瑀生下兩子,身體卻拖垮了。
容家里有養一位姓龍的大夫,醫術極高,且擅為婦人診治調理身體的。
得知段正瑀愛妻之名,容涂英主動結交。一開始段正瑀原本對他萬分防備,可容涂英提出使府中養的醫者為范氏把脈診治時,他愛妻心切,仍是心動了。
那位龍姓醫者為范氏把了脈,將她癥狀說得半點兒不差,開過兩貼方子,容涂英又是送各種藥材前來,段正瑀難以拒絕,便與他越走越近,時間一長,自然受制于人了。
容涂英拉攏人心頗有一手,段正瑀此時因為范氏,而對他言聽計從。
范氏這會兒按了段正瑀的手喚了一聲,段正瑀便焦急道:
“是不是又有哪里不適了?”
“沒有。”她搖了搖頭,欲言又止,看到段正瑀眼中的憂色。
他原本儀表堂堂,位列大理寺卿,極受皇上信任,可因為自己之故,才不足四十之數,兩鬢早早的頭發卻都花白,原本年少之時挺直的背脊都略顯彎曲了。
范氏心中酸楚,但也知道自己若是再勸他,不過是讓他心中更加難受罷了。
他做這一切,都是瞞著她的,就恐她傷神擔憂,她垂下眼眸,淚盈于睫,軟聲叮囑:
“您早去早回,傍晚風大,斗蓬披上。”
段正瑀握緊了她的手,點了點頭:
“你也是,不要太過操勞,若不舒服,先睡就是,不必等我。”隨即又吩咐下人:“侍候好夫人,多費些心,若夫人心口疼痛,即刻請龍大夫就是了。”
周到細致的吩咐完,段正瑀又讓人先送了范氏回去,自己才匆匆前往容家,聽從容涂英的吩咐。
容涂英想見姚釋一面。
他讓人喚了段正瑀過來,只提了這樣一個要求。
姚釋是被段正瑀以當初調查凌憲之死的名義,而拘在大理寺中,尋常人難以見到。
可是容涂英自然不是那些尋常人,他一開口,段正瑀毫不猶豫,便點頭應承:
“我來安排。”
他被容涂英捉住了命門,連半絲猶豫也沒有,便甘愿做他走狗。
段正瑀一離開,容涂英看著他背影,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這段正瑀也是個妙人,金銀財帛難以打動他的心,偏偏為了一個婦人,倒甘愿聽他差遣,也實在太好拿捏了。
他笑了一陣,令人吩咐備轎,果不其然,小半個時辰之后,段正瑀令人傳了消息回來,讓他可以前往大理寺了。
大理寺中,姚釋等人已經在里面呆了好些天了,因為姚釋身份特殊的緣故,當年還曾對先帝有恩,所以他雖然行動不得自由,要遭人看管,但好在并沒有吃什么苦頭。
他坐在大理寺獄中,此地原本關的就是重要人物,皇室宗親,犯事者也有。
當初與鄭王燕簡隨君集侯謀反,與他有關的不少人都受了牽連,如今還在獄中。
此時衣著光鮮的容涂英一進入此地,便有些不適的皺了皺眉,掏出了袖口中的帕子,將口鼻掩住了。
他有些愛潔,到了苛刻的地步,平日所走之處,哪有獄中這樣森然的?
姚釋關在盡頭一間房中,段正瑀正陪同容涂英,為他開路:
“他進來這些天,什么也不說,既不慌張求情,也不……”
話未說完,容涂英伸了右手,手指輕輕一動,止住了段正瑀正說的話:
“我心里清楚。”
在大理寺中,當著這樣多人的面,段正瑀卻神情自若,面上并沒有現出難堪之色,顯然因為他的夫人身體,他對容涂英已經完全順服。
姚釋穿了一身青衣,坐在獄中,獄丞上前取了鑰匙,在容涂英示意下將牢門打開,鎖被打開的一剎那,容涂英目光緊緊的盯在姚釋身上,仿佛想透過他隱藏在陰影中的臉,發現他臉上的端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