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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9章騾驢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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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兵的只會吃糧草,而不會直接生產出糧草來。作為文吏,也不會是自己生產出糧草,卻有分配糧草調運的權利。

  或者根本就不叫權利,而是稱之為職責。

  可就是有人會將這種職責,變成是自己的權利。

  當一支運輸隊抵達了中轉站的時候,清點,裝卸,轉運,抑或是派發,都是需要文吏經手的,要登記,要調配,自然都是要登記存檔,記錄在案的。

  而在這個過程當中,誰先誰后就很有意思了。

  從山東而來的柴玉一行運輸隊,終于是抵達了陜縣。

  這是距離潼關最近的一個中轉站。

  車馬繁復,人員繁雜。

  按照規定,每天都是需要在管道上清理牛馬糞便的,但是現在管道上到處都是踩踏的或干或濕的……

  按照規定,車馬來了都是要即刻裝卸轉運,盡快派發的,可是擁堵在這里的,已經有至少三支的運輸隊了……

  規定是規定,實際是實際。

  自從曹休離開了陜縣,前往河東之后,陜縣這里就基本上只有猴子稱大王了。

  軍情緊急么?

  軍糧重要么?

  可是那和在這里的文吏有什么關系?

  又不是他們上戰場。

  原本曹休還在這里,多少有人盯著,自然是兢兢業業,不敢懈怠。好不容易曹休走了,沒人主事,那么不趁機摸個魚,躺個平什么的,簡直就是對不起自己的大好人生!

  貪腐?

  那根本就不存在!

  吃點,喝點,玩一點,收一點,能叫貪腐么?

  那叫勞逸結合!

  于是乎,柴玉等人就被卡在了陜縣,進不得進,退更是沒辦法退。

  不能將糧草物資轉運到潼關大營,就不能算是完成了差事,而沒有經過陜縣中轉營地的審核和蓋章,就算是柴玉等人將物資運到潼關,也是不符合流程的,沒了功勞不說,還要被查。

  什么?

  陜縣中轉營地有問題?

  有什么問題?

  我怎么不知道?

  你們不會舉報么?

  打12……

  呃,寫書信到尚書臺啊!

  負責運輸隊的錦衣胖小吏急得嘴上冒泡,可是依舊沒有什么好辦法。

  禮送了,可是人家嫌少。

  正常來說是嫌少就別收啊!

  可是轉運營地的文吏笑瞇瞇的,說感謝胖小吏的補貼,要是不愿意給就別勉強……

  錦衣胖小吏眼見著都瘦了。擦著汗,可是連罵都不敢大聲,只能是在柴玉面前偷偷抱怨,又是按流程,流程!若是真按流程也就罷了,老子今天去營地,你猜怎么著?堂堂一個大帳,里面擺了六張桌案,都是辦理登記的……你猜猜,六張桌案,來了幾個人?

  幾個?柴玉沒猜,直接問道。

  一個!胖小吏豎起了一根手指頭,就他娘的一個!六張桌案啊!就一個!而且還來晚了!來晚了還在那邊東摸一下墨,西摸一下筆,坐下還沒有一刻鐘,又起身去方便了!干!

  ……柴玉聽著,沉默著。

  嘿!你怎么不說話?胖小吏問道。

  說什么?柴玉說道,這事情……在山東不是很正常么?你之前還勸說過我……

  哈?!胖小吏忽然愣了一下,那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之前的事情,是我,現在的事情,是你。是這個不一樣么?柴玉緩緩的說道。

  干!不是!嗨!也是!一樣,一樣!胖小吏揮動著手,走了兩圈,可他娘的現在是在打仗!打仗!

  有什么分別?柴玉哼了一聲,又不是他們去打仗。他們……也不會去打仗……真打到了他們頭上,他們往地上一跪,也就成了……

  ……胖小吏愣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憤憤的吐出一個字,干!

  然后坐在了柴玉身側,也發起呆來。

  中條山大營。

  呂常睜著通紅的眼,看著從前線轉來的緊急行文,不由得抓耳撓腮,問運輸隊沒來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原本這些事情,都是郭嘉在做。

  可是現在就只能是呂常在代理了。

  不做不知道,一做嚇一跳。

  這玩意實在是太繁雜了!

  這不,安邑大營又發行文來敦促說原本應該到了的運輸隊,為什么現在還沒有來。

  鬼知道為什么沒來!

  當然,呂常也不可能就這樣回復安邑大營,只能是即刻派人將行文轉簽,送完潼關大營。

  反正走流程么,上面問到我這里,我就繼續往下傳唄……

  這倒真不是呂常推卸責任,而是呂常真不擅長這些事情,每天光看著這些一列列的行文,腦袋都大了三圈。要讓他上戰陣,他二話不說就沖上去,但是要讓他看一天的行文,真是痛苦不堪,比上戰場都累。

  關鍵是曹操對于郭嘉的死訊,隱而不發。這呂常也能理解,畢竟為了軍心穩固,很多事情不能讓下面的人知道,也是山東的正常操作,可是如此一來,其他地方不清楚郭嘉已經死了,原本要報送或是抄送給郭嘉的各種文書情報,便是流水一般的涌過來!

  呂常還不得不頂上去!

  要不然就真的全線癱瘓了……

  簡單來說,原本郭嘉大概就是個麒麟9000配16G內存,多線程程序跑得頗為利索,可是換上了呂常么,大概就是麒麟970配個4g內存,不是完全不能運行,但是只要一跑起來,立刻發燙掉幀,電池容量狂降……

  這一日,呂常正在書山文海當中浮浮沉沉,掙扎不休的時候,忽然聽聞兵卒稟報,說是董昭來了,頓時大喜,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屁顛顛的就奔出了大帳,直往營地大門迎來。

  見過軍師!

  呂常深深一揖,看著董昭的面容,感覺怎么就那么的親切。

  這簡直是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終于是盼來了個多核多線程的……

  見過呂將軍。

  董昭淡淡的還了一禮。

  兩人見了禮,進了營帳。

  董昭一眼就看見了在營帳當中堆積如山的行文,腳步便是一頓。

  這個……呂常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么好,這個……啊哈,這個……軍師……要不,軍師先歇息一二……

  ……董昭沉默著,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緩緩的走上前,在堆積如山的文稿桌案前站了一會兒,目光之中流露出了一些難以分辨的情緒。

  奉孝……原本坐在此處?董昭輕聲說道。

  是,是……軍師,要不,叫人來整理一下?呂常連忙應答。

  董昭搖了搖頭,然后在一旁的桌案上坐下,我在這里就好……叫幾個文吏來幫忙打下手就行了……將軍可自便。啊,對了,運輸隊為何還未到?

  這!呂常瞪圓眼睛,我也不知道啊,我叫人去潼關敦促了……

  光普通兵卒去不行。董昭說道,派將軍你的護衛,拿著你的令旗去!

  呂常愣了一下,旋即點頭,就依軍師的吩咐!

  董昭也點了點頭,旋即就開始處理那些行文起來。

  呂常有些撓頭,畢竟董昭現在坐的位置是他的……

  只不過,這運輸隊,究竟是有什么?

  值得這么一再敦促?

  難道說,前線的糧草已經吃緊到了如此地步?

  不過前幾天不是剛發了一隊糧草過去么?

  呂常皺起眉頭,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呂常也就不去多想了,畢竟現在將這些行文都丟給了董昭,這讓呂常覺得渾身上下很是輕松,準備去好好休息一下,活動下筋骨……

  這個……啊,軍師,呂常搓著手,若是沒有什么其他吩咐……

  等等。董昭頭都沒有抬,還有一事,要將軍處理一下。

  還真有事?呂常方才說什么吩咐,其實就有些像是客氣話,但是沒想到董昭還真的有事情。

  軍師請吩咐。

  呂常拱手說道。

  吩咐不敢,董昭說道,只是我看到營地之外有些河東之人駐留……

  哦,那些河東之人,說是要遷徙至山東之地,呂常點頭說道,只是這軍營要地,豈能輕易出入?便是讓這些河東之人在營外防地暫駐,待戰事之后……

  不用等了,立刻安排兵卒,將其送走。所有河東之人,皆需輕裝,個人攜帶之物不得超過二十斤,董昭說道,后續還會有河東之人來,皆是如此處理……

  二十斤?呂常愣了一下,若是……

  若是超額,便不得行。董昭將處理好的一本行文丟在了一旁,然后又拿起了新的一卷,集中一批,送走一批,若是不愿走的……那就不用走了。

  嘶……呂常吸了一口氣,軍師之意是……

  主公需要的是忠誠之人,不是貪戀錢財,頑冥之輩。董昭在行文上勾劃著,二十斤,想要帶金銀細軟,可以,想要帶干糧飲水,也成。反正就是限額二十斤。

  其實,不管是帶錢還是帶干糧,結果都是一樣的。

  所謂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那些不夠灑脫的,統治階級自然會幫忙解脫。

  那么這些河東之人的騾驢車輛……呂常問道。

  董昭點頭,我們勉為其難,可以替他們進行處理。

  呂常應了一聲,若是如此一來……嗯,明白了,我去處理。

  這些駐留在營地之外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普通的河東之人了。

  那些有路子的,是不會搭乘騾車驢車的……

  就像是制定規章制度的那些磚家,也是斷然不會去騎驢一樣。

  讓一輩子都不去騎驢上路的統治階級,研究制定騎驢法案……

  于是就有了,賣,合法,買,不違法,但是騎上去就犯法。

  磚家表示,可以裱在墻上供起來,抑或提供免費回收的便利。

  反正統治階級的困難,永遠都不會是在普通的日常生活方面上……

  董昭又點了點頭,便是沒有再說什么。

  呂常走出了大帳。

  雖然大帳之外陽光明媚,氣溫也不低,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呂常卻感覺到有些寒意。

  想不明白的,遠遠不止呂常一個人。

  斐潛同樣也沒能想明白。

  最新的情報送到了斐潛這里,軍營之中的工匠很快根據原先河東的地形圖,加上許褚不斷送來的軍報,修正出了一個龐大的沙盤,將曹軍的位置標注其上。

  微縮的安邑城池周邊,龐大的曹軍聯營,將原本不能算是小的河東治所安邑城,變成了徹底的陪襯。

  曹軍,將這里變成一座巨大的工事了?

  斐潛看著沙盤,眉頭皺起。

  在沙盤上,代表出現了曹軍部隊的旗幟,密密麻麻的遍布在這個巨大營寨的位置。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上的營門,更是布置著各種哨塔,望塔,射擊臺,還有之前許褚特別注明的在寨墻后面的投石車……

  簡直就像是一只龐大的刺猬。

  自從臨汾進軍以來,斐潛就一直都在考慮,曹操究竟是因為什么才有這樣的信心,即便到了當下的局面,依舊在堅持。

  起初,斐潛認為曹操是賭,抑或是想要在亂戰當中求勝,就像是當年曹操和袁紹之間的對抗一樣,但是后來斐潛又否認了這樣的想法……

  沒錯,現在曹操的行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瘋子。

  但是曹操真會是一個瘋子么?

  顯然不是。

  那么既然曹操不是瘋子,其舉動就必然有其背后的道理。

  之前許褚和曹洪對抗的時候,戰報之中就略有體現。現在斐潛看到這曹操大營的沙盤模型,在逐漸的清晰起來之后,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就越發的強烈起來。

  這是一個龐大的營地。

  而且大營套著小營,外墻圍繞著內溝。

  有明面上的崗哨和防御工事,也有至今依舊沒能看得到的一些暗道和陷阱。

  鮑忠的心腹交待的營地內部的情況,也都是鮑氏所在之地周邊的一些情況,其他營地,尤其是中央曹軍中領軍中護軍的營地布置,根本就是七竅通了六竅。領帶曹肇一直都在孤峰山上,對于大營內部的情況也自然是什么都不清楚。

  所以現在對于曹軍中樣營地內的情況有了解的,必然只有中領軍和中護軍的曹軍核心精銳……

  可是想要抓到這些人,相當困難。

  一方面是這些曹軍精銳輕易不出動,一旦出動必然就是一場血戰,真正能有意識的抓一些活口的很難。另外一方面則是這些曹軍中領軍中護軍的忠誠度比起鮑忠等人,都是要更強的,因為這些人的家庭幾乎和曹氏夏侯氏緊密掛鉤在了一起,能難叛變。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曹肇投降的理由比夏侯尚的更不靠譜……

  先拋開這些問題,單獨看眼前的這個曹軍營地。

  不得不說,這個曹軍營地可謂是山東軍事力量的一個集中展示。

  尤其是在城防方面,嗯,確實是如此,連安邑的城防在曹軍大營面前都算是一個弟弟。

  原本城外的土塬無險可守,可是曹操偏偏通過土塬和土塬之間的溝壑,以及大大小小的營地,內外的工事和哨塔,完全改變了這種無險可守的局面,使得整個大營變成了巨大的軍事堡壘。如果說斐潛想要攻破一個點,然后像是坡下營地一樣將如同趕羊一般轟趕曹軍兵卒,進而取得全面的勝利,那么基本上是在做夢。

  營地套營地的模式,就使得即便是一兩個外圍營地破了,內部的營地依舊完整。而且土塬上的吊橋也隨時可以用來快速轉移部隊,抑或是切斷斐潛的進軍通道。

  這是一個陣啊……

  斐潛不由得感慨道。

  斐潛之前一直認為所謂什么六丁六甲陣,七星北斗陣,八門金鎖陣都是文人墨客的意淫,但是現在看了曹操的大營布局之后,發現他可能對于那些文人墨客有一定的誤解,畢竟面對這樣復雜的軍陣,這些僅有一些粗淺軍事知識的文人墨客,確實是難以準確的描述整個軍陣的精要和變化,也就只能是采用一些玄妙且似是而非的名詞來表示自己的感慨,以及無可奈何的描述。

  曹軍知道了我們有火炮,所以這進出營地都是要拐彎的……斐潛指著沙盤營門口的位置,看這里,這里一個土塬,就像是城墻上突出的馬面一般,若駐扎弓箭手一部……這百步之內,都是躲無可躲。

  現在的火炮轟營寨的寨墻,那么沒有什么問題,但是試圖去轟平一個土塬么……

  那就只能是呵呵了。

  荀諶上前一步,指著初具規模就已經是體現出了猙獰面貌的曹軍大營說道,這里有一條壕溝,平日里面都覆有踏板,所以壕溝之下究竟是什么,不得而知……但如果說在這里……

  荀諶又點著另外的一個方向,這里是上口……若是在這里安排兵卒進入壕溝,便是可以出現在這里……抑或是不動兵卒,在上口傾倒火油,火油就會沿著壕溝一路而下,將進入營中的部眾一分為二……

  想要打破營門容易,但是進了營地之內之后呢?

  斐潛微微點頭。

  而曹軍營地之中的兇險,肯定不僅僅只有進營地門這一塊區域。

  山東……真還是人多啊……

  斐潛忽然有點感慨的說道。

  荀諶沉默了片刻,補充道,或許還有河洛與河東之民……

  斐潛點了點頭。

  論改造地球的能力,華夏的普通百姓無疑是名列前茅的。

  很顯然,曹操用大量的民夫打造出了這樣的一個堡壘式的軍寨,然后又將這些民夫全數都送死在……

  斐潛微微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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