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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4章驃騎驃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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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驃騎軍前鋒出現在孤峰山左近的消息,被加急八百里快馬傳遞到了曹操之處。

  雖然說曹操等人心中早就有了這等預料,但是真的聽到驃騎大軍鋪天蓋地一般而來的信息的時候,依舊不免讓人心神不安。

  安邑是否得失,猛然間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曹操大帳之中,火把火盆的光亮照在每個人的臉上,似乎給所有人都添加了幾分的油光,也不知道這油光到底是嚇出來的冷汗,還是興奮的血色。

  曹操瞇著眼,在上首沉吟不語。

  曹洪在次首,也不說話。

  而曹洪而下,其他軍將則是唧唧咋咋,壓低嗓門嘰咕個不停。

  鮑氏那個老貨,打了這么些天就愣是沒能將安邑打下來!還白白折損了不少好兒郎,要是讓我上,絕對可以拿下安邑來!

  你這腌臜,要是有把握,早干什么去了?現在再來說這話。安邑上的守軍都拼命的,還能真將戰力都填在這破城里?

  現在安邑沒能拿下來……天明再攻還是怎地?

  明天再打?誰有心思去打?再派那個老……

  咳咳……

  嘰咕的軍校猛然間想起,今天下半場的時候好像曹洪也在督戰,便是連忙將后面的話都吞了下去。

  可這些軍校不管是怎么說,話題都圍繞在安邑城這里,就像是安邑城才是他們所要面臨的頭等大事一樣。

  至于驃騎軍,誰都不敢說,誰都不敢提,更沒有誰敢拍胸脯站出來,表示自己可以千軍萬馬取驃騎首級云云……

  就像是后世大辮子朝見到了洋人,便是只敢對于手下和子民嚷嚷,示威,辱罵,但是對于洋大人則是一點都不敢提及。

  在安邑攻防戰當中,孩子不幸受傷的鮑忠,既然現在不在場去照看孩子去了,那么這老家伙自然就是最佳的背鍋俠。

  只要做了事情,還怕是挑不出錯來?

  曹操瞇著眼,心中衡量著。

  按照今日的攻防情況來看,安邑破城是遲早的事情,但是現在安邑并不是這一場戰事的重點……

  裴氏再怎么垂死掙扎,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唯一的變數,就是驃騎來了。

  若是能贏了驃騎,那么安邑就像是關在籠子里面的家禽,不過就是多費些抓拿的功夫而已,而如果說輸了,光這籠子里面的家禽也未必能補償所損!

  更何況,如果真是到了那一步,說不得留下安邑這些殘破傷亡,還能有些好處。

  不過,這話自然不能是曹操來說,所以曹操看了一眼董昭,心中不免又有些懷念起郭嘉來。

  要是奉孝在此……

  董昭在曹操的眼神示意之下,咳嗽了一聲,緩緩的說道:主公明鑒……某有聞,強弩不可穿魯縞者,何也?夫強弩者,利器也,力能穿金裂石;而魯縞者,薄紗也,輕若無物。然而,以強弩之力,竟不可穿透魯縞,此中之理,正如當下。

  驃騎之強,猶如強弩,雖聲勢浩大,然其后續無力,如浮云蔽日,終將散去。吾等只需堅守陣地,抵御其鋒銳,待其勢衰力竭,勝利之日,指日可待。此乃以柔克剛之道,亦為兵法所重……

  董昭說著,曹操表面上微微頷首,但是實際上曹操對于董昭之言并不滿意。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沒有來個八勝八敗,也要有個五將四校三上悠……

  咳咳咳,沒有這些,哪里能夠振奮人心?

  不過董昭向來就是如此,貼地飛行不是他的強項,所以曹操也就將就聽著。

  曹操原本和郭嘉董昭等人制定的計劃,就是即便是這一次不能贏,也要將驃騎的力量消耗大半,然后以山東的人力來壓關中,最終獲得在戰略大局上的勝利。

  當然,如果說得文雅一點,就是時間換空間,人力換優勢,但是實際上就是用人命去填坑,直至將斐潛拖垮!

  這些事情,自然都不會明說的。

  可是后來斐潛從西域送來的鄯善國條約,就等于是給這個計劃兜頭一個悶棍。

  斐潛同樣也沒有直接告訴曹操,割裂往來,切斷貿易,并不能使得關中窮困。這不是么,光一個鄯善國就能讓關中吃幾年……

  而隨后曹操讓鄯善國約送往山東,一方面是確實攔截沒意義,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山東之輩能看到對付斐潛的困難度,要更加團結起來才是。結果很明顯,山東之輩一看難度大,便是直接投了,站在泉水之處發呆。

  不是老曹同學不想抗線,也不是說曹孟德的孟德斯鳩兵法不管用,而是拖后腿的豬隊友實在是太多了。

  這也是封建王朝到了中后期的通病。隨著朝堂之上尸位素餐的官吏越來越多,地方上把持權利的鄉紳將公權力納為私產,想要對外作戰,就像是戴上枷鎖,還要配上鐐銬,提著銹跡斑斑隨時都可能會斷的武器在戰斗。

  之所以曹操依舊堅持,不是因為曹操恨斐潛,也不是因為妒忌,亦或是什么其他負面的情緒,而僅僅是因為曹操不相信斐潛的那條路可以走得通!

  大漢三四百年都沒能走得通,走出去的路,斐潛就能走得通,走得好?

  天下雖大,但是可能容納的道路,從來就是不多。

  袁本初以為大漢之本,大漢初心在他那邊,結果既沒有了本,也失去了初。袁公路以為大漢之公,天下大路是他才能走,結果實際他走的是死路一條。

  其他諸侯呢?

  曹操思緒發散而開……

  董卓并沒有多么卓越之才。

  陶謙也沒有因為謙讓而得善終。

  韓馥,啊哈,名為馥卻死在溷濁之地。

  孫策無策,失其性命,劉備無備,顛沛流離,孫權無權,限于江東……

  唯獨這斐潛……

  曹操的眼越發的瞇得細了。

  果然……

  那么自己呢?

  曹操一拍桌案,沉聲說道:事已至此,多思無益!全軍一心,共戰驃騎!傳令,多備沙土樹木,陷阱拒馬,以戰驃騎!

  眾人齊齊凜然而應!

  運城盆地,原本是河東的富饒之所,是大漢河南尹河洛地區的附翼。

  這地方么,其實挺有意思。

  河東郡在西漢時期就已經存在,并且是司隸校尉部的直屬區域。也就是說,在大漢之初,河東這地方更偏向于關中的,但是到了東漢之時,由于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它成為關中與關東勢力爭奪的風向標。

  在西漢時期,河東郡夾在關中和河北兩角之間,既是雙方聯系的紐帶,也是雙方對抗時爭奪的焦點。而到了東漢時期,都城定于雒陽,政治經濟中心轉移到了河洛平原,這使得河東郡作為關中至河洛道上的關鍵一環,在皇權政治上的戰略地位明顯得到進一步強化。

  河東郡在東漢時期經常成為皇帝來敲打山東的籌碼,但是用完了又會很快丟在一邊。

  有點像是夜壺。

  用得多了,河東郡的肚子內當然是騷氣得很。

  所以在河東運城盆地這一帶,士族鄉紳各自肚腸也就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

  此時的驃騎營地之內,代表了驃騎的三色司令旗幟高高飄揚,大帳之內斐潛和荀諶許褚等人,正在商議軍事。

  主要事務依舊是荀諶許褚為首,其他文吏軍校只是下首旁聽。

  走得慢,行動上也就準備得更充裕。

  事項通達到位,執行起來也就多幾分的井然有序。

  據斥候來報,安邑城中裴氏還在堅守。不過,曹軍攻伐甚急……安邑恐怕是損失慘重……荀諶低聲說道。

  斐潛微微點頭,神色從容。

  他隨時可以從發兵,派遣騎兵支援安邑,但他并不愿意這樣做。

  顯然,曹操在安邑左近布置下了一個龐大的陣勢,單以騎兵去進攻安邑而沒有步卒和火炮的掩護,無疑是類似于孤注一擲的行為。

  騎兵對上步卒,確實是有優勢,在移動速度和轉移范圍上,欺負腿短的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曹軍并不會這么簡單的和驃騎騎兵在同一個賽道上比速度……

  只是救援安邑,是沒有什么太大意義的。

  斐潛必須擊敗曹操的主力,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才是正理。

  許褚在一旁說道:張將軍派人傳信,說是發現曹軍偏軍動向……會不會曹軍準備迂回侵襲我等后部,也來一個突襲臨汾,斷我糧道?

  斐潛轉頭問荀諶,友若以為呢?

  荀諶沉吟片刻,便是斬釘截鐵的說道:此乃曹軍慣用手段!曹孟德此人,素喜截斷他人糧道……故而曹軍必有一部偏軍,或是襲我等側翼,或是侵擾后方,甚至截殺糧道,壞我輜重。不過有張將軍護住側翼,應是無憂。

  嗯。斐潛點頭,令其領兵游弋巡查峨眉嶺東側,嚴防曹軍滲透偷襲。

  荀諶應了一聲,將命令記下。

  前軍已和曹軍接觸。曹軍但見我等兵馬,便是龜縮于營內,或是遠走四散,許褚又是問道,敢問主公可否分部擊之?

  斐潛思索了一下,搖頭說道,此多為曹軍之計也。有道是傷其五指,不如斷其一指。曹軍之重仍以曹孟德為要,不可四散浪擊。騎兵當下之責,依舊是護步卒兩翼,徐徐而進。

  許褚也是領命。

  隨后又是商討了一些軍務相關問題。

  斐潛也一一做出了安排。

  曹操喜歡斷糧道,這一點斐潛當然猜得到。

  斐潛之所以問荀諶,一方面是考較荀諶的思路,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讓荀諶更能夠適應這種對抗山東的模式。

  誰都有原生家庭,但是不能一說起原生家庭來,就好像是背負的罪。似乎將所有的問題都推給原生家庭,就可以免除自身的過錯了。

  荀諶出身潁川士族,身上有多個BUFF或是DEBUFF,如果他自己不能正視這些問題,那么他也就最終止步于河東,不可能再往前走了。

  斐潛要走的是一條前無古人,后有沒有來者都不好說的道路,想要在大漢當下扭轉逃出小農經濟體制的陷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畢竟在封建王朝之中小農經濟的好處,實在是太多了。

  即便斐潛不是什么經濟體制的專業性人才,也懂得封建王朝之所以選擇小農經濟體制為其主要的結構模式,是因為小農經濟對于維護封建王朝的社會穩定實在是太重要了,太好用了。

  沒錯,穩定。

  華夏封建王朝,最喜歡的就是穩定,最害怕的就是變動。

  穩定就是階級穩固,一切安好。

  小農經濟以家庭為生產單位,具有很強的分散性。這種分散性使得農民之間缺乏聯合的機會,從而減少了對中央政權的威脅。同時由于各家各戶自給自足,自己消費生產出來的產品,這種模式減少了市場交易的需求,降低了因市場經濟波動帶來的社會不穩定因素,也不容易形成區域性的哄搶的物資短缺問題,管理相對簡單。

  而且很有意思的一點是小農經濟體制下,這種各地區的分散性和獨立性,又需要強大的中央權威來維護社會秩序,需要中央朝堂給地方官吏授予官帽子來彰顯其合法性。因此,它自然而然地成為封建專制主義之下,可以說是唯一的經濟體制。

  穩定,穩固。

  約束,束縛。

  到了明朝的時候,老朱甚至覺得可以世世代代穩固下去……

  而很顯然,小農經濟在維護皇權,或是封建統治之下,可以有較強的穩定性,可是其小農經濟的脆弱性使其難以抵御大規模的天災人禍,同時分散性也導致技術革新的傳播速度較慢。這就是華夏封建王朝建立之后,技術難以增長,科技樹爬不上去,后期三冗之下一但遇到強敵就打出GG的根子……

  斐潛想要擺脫這個陷阱,首先就要敲掉士族的外殼。荀諶出身為士族子弟,但是等他成為國家的管理者,朝堂的規劃者的時候,他就不能僅僅是個士族子弟,他必須脫下原本的外殼,迎接新的痛楚,才能有所成長。

  除了荀諶之外,還有這一段時間在守山學宮成長起來的新修,比如像是前一段時間去了關中的王象,薛平,還有這一次跟在斐潛身邊一同南下的樂祥,徐英等。

  這些人都在適應,成長。

  還有驃騎騎兵,除了之前趙云張遼張繡等騎軍統帥之外,斐潛也發現了一些原來可能名不見經傳的家伙……

  李犁。

  一個出身貧寒的家伙。從軍伍之中一步一個腳印,成為了如今斐潛下屬騎兵營地的一名軍侯。

  張景。

  這人很有膽色,是個天生的勇將。在陰山騎兵訓練營地里面成績優異,成為了一個不錯的基層騎兵將領。

  鮑出。

  五大三粗,體格健壯,原本是個家徒四壁的游俠浪蕩子。嗯,在斐潛打擊游俠這個行當之后,也就轉職投軍了,畢竟斐潛軍中的福利薪酬比當一個有上頓沒下頓的游俠,來得更好些。現在是許諸手下的步軍軍校。

  除了這些漢人基層軍校士官之外,也有胡人。

  比如去卑部落的去卑。

  去卑,當然是去鮮卑的卑。

  去卑是南匈奴人,他是去卑部落里面最強壯和最勇敢的,所以他繼承了去卑這個名號。當然,現在這家伙給自己改了個名字叫做劉驅。這個家伙是一個天生的騎兵將領,除了有不錯的武力之外,更精湛的是他的騎術,他甚至可以在戰馬奔跑的時候,在馬背上睡覺也不會掉下來。

  如此等等,還有許多成長起來,但是這一次留在原地,沒有跟著斐潛一同南下的官吏軍校。

  太原的,上黨的,北地的,關中的……

  都有。

  這些人都是在斐潛的引導之下發展成長起來的人才,漸漸頂替了原本地方鄉紳的力量,搭建出來了斐潛麾下的中低層的架構,也將成為未來發展的基礎。

  如今驃騎二字,不再是一個簡單的稱號,也不是單純只有斐潛一個人。

  擺脫士族鄉紳原本的體系,重新搭建起自己的人才梯隊,無疑是非常難的一件事情,尤其是當年斐潛幾乎是一意孤行要在軍中開展掃盲,讓兵卒軍校認字,更是讓很多士族子弟嗤笑不已,覺得斐潛簡直就是瘋了……

  但到了當下,斐潛也算是漸漸開始進入了收獲期。

  至少斐潛證明了,知識這個東西,可以靠儒家來傳遞,但不一定非要是儒家。

  孔仲尼在有教無類的時候,也沒想過要讓他的弟子們去壟斷知識,成為學閥,然后搞什么千年傳芳,百世傳音,然后在白紙黑字之間偷偷寫滿吃人二字。

  所以斐潛當下和曹操作戰,戰勝曹操自然是首要達成的目的,但是除此之外,也是培養和訓練,讓損失更小一些,成長更多一些。

  這是一個時代的改變。

  今得與諸位同行戰于河東,除惡祛陳,恢復漢家榮耀,乃某之幸也。昔日,某行新制,以勛田而分賞眾將之時,曾有言……斐潛緩緩的說道,此乃吉時也,此亦兇時也。此間蒙昧之,此間智慧之。此亦可光明,此亦可黯淡。此或篤信之,此或大惑之。此有多麗之陽春,亦有絕念之窮冬……與諸位共勉之!

  荀諶許褚等人齊齊站起,拱手以拜,愿隨主公驥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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