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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0章難民訴狀自查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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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處于漩渦的中心,五方道場的譙并面臨著他人生當中或許是最為重要的抉擇。

  譙并一開始的時候因為忙,所以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一些什么情況,但是他發現有人開始在他后面滴滴咕咕的時候,就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旋即派了心腹打聽了一下,結果嚇得尿都快繃不住了。

  誰要害我?!

  譙并大怒。

  沒錯,譙并頭一個反應不是說愧疚,也不是悔悟,而是惱羞成怒,并且說旁人是在害他。

  川蜀譙氏族人的事情,怎么就被人知曉了,還是由什么川蜀難民到了長安告狀,給捅到了大理寺去?

  這,這怎么可能?

  譙并在那么一瞬間,腦袋是空白的。

  人的大腦,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

  或許是一種保護機制,人的大腦會下意識的遺忘一些不想要想起的事情,而且一旦這么做,就像是那個事情不存在了。

  比如遭受了嚴重傷害的人總是會回避那個慘烈的場面,會忘記了一些事情。另外也有一種情況,就是即便是沒有受到什么直接的肉體或是精神上的傷害,也有人會故意的忘記一些事情,就像是犯法的人總是會遺忘了法律,打拳的人總是忘記了常理一樣。

  譙并也下意識的忘記了一些東西,他不太愿意去想他家族之中的事情。因為他知道這些事情很不妙,所以這些事情讓他很是憂慮。雖然說他寫了書信回川蜀,但是他也知道,書信很有可能是解決不了什么問題。

  即便是譙氏族人愿意將錢財還回去,但是在這個過程當中死去的人卻不可能復生了。更何況還錢這兩個字,怕是根本就不存在于這些譙氏族人的腦海里面。就算是譙并的書信到了,怕不是還會有族人暗中嘲笑譙并小題大做,過于謹慎云云。

  所以譙并知道,除非是他親自趕回川蜀,說動族中長老一同處理,才有可能免除禍患,但也免不了會受到一些牽連,然后丟掉了當前的職位。

  譙并舍不得。

  放不下。

  所以譙并他只能是自己欺騙自己,自己麻醉自己,覺得應該可能大概好像沒人會發現自己的那些罪行。

  心存僥幸,就覺得他的這種對于家族的憂慮,一時半會又無法開解。為了不讓焦慮影響到自己,譙并便是有意識的忽略了這個問題,就像是隱藏在心靈深處的秘密,然后現在勐然被人翻了出來,不免驚慌失措,外加又羞又惱。

  去找!將造謠之人給我找出來!趕快去找!

  譙并喊著,想要讓手下心腹去找到那個揭開他屁股簾子的人。

  在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暴露出來之后,譙并做出了第二個選擇。

  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問題也就自然不存在了。

  暴雷了。

  那就先找蓋子,只要能將蓋子蓋住,那么一切都會悶在里面,味道就不會傳出來。

  畢竟當下是大漢,信息傳遞的速度還是相對比較緩慢的,不像是后世,嗯,即便是后世也可以動用各種手段,比如紅一紅,瓜一瓜什么的,將民眾的視線轉移,如同變魔術一樣,過一段時間等氣味消散了自然無礙。

  所以譙并想著,是不是可以找到那幾個告狀的,先威脅,再收買,或是各個擊破,或是挑撥其間,反正只要將這群告狀的人攪得雞犬不寧,那么他自己自然就是可以穩如泰山了。

  可是他的心腹手下很快又回來了,愁眉苦臉的表示已經找不到那些人了,而且滿大街都是在傳……

  蓋子蓋不住了,味道都彌散出去了。

  譙并的臉色,頓時就變得灰白了一片。

  不,不能這樣放棄……

  這是譙并的第三個念頭,他不能就此認罪,要看看有沒有什么可以擺脫,或是減輕罪責的方法。

  因為譙并覺得,一旦認罪,那么他就什么都完了,所以他絕對不能輕易的認罪,至少要議一議再說……

  然后沒沒等他想出什么辦法來,最后一棵稻草壓了下來。

  陳銘出面檢舉,表示譙并在五方道場之內,胡作非為,貪贓枉法,致人死傷,連埋骨的地方都說了出來……

  一切再也無法掩蓋了。

  百姓對于反轉的東西,總是充滿了好奇。

  五方上帝的大祭酒殺人埋尸?

  若是漢代有熱搜,此刻這便是第一條。

  最后的這一棵稻草,若是在平常時候,輕飄飄的毫無分量,譙并根本就不會在乎,但是到了現在這個局面上,陳銘站出來之后,五方道場之內迅速就開始分化了,那些原本圍繞在譙并身邊,巴結諂媚的人就像是潮水一般退去,將譙并給露了出來。

  見到陳銘成功的踩在了譙并身上,隨后漸漸的就有更多的人出來指正……

  等到譙并最后無可奈何的,到了驃騎府門前,準備表演一個負荊請罪的時候,驃騎府的護衛便是直接押著他去大理寺了。

  倒不是完全因為陳銘的舉報,而是在譙并四處找人,想要減免其罪責的時候,川蜀的徐庶的報告已經遞送到了長安,斐潛在看了徐庶的報告之后,再結合當下的情況,也就自然沒有想要再和譙并掰扯的心思,直接讓司馬懿進行處理了。

  如果說只是譙氏之中只是個別的人做出了一些混賬的事情,那么頂多就是其個人的事情,斐潛并不會一定要將其個別族人的罪行都牽扯到譙并身上。

  畢竟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但是像是譙并這樣,一方面是明確了譙并其實是知道其族人的所作所為,卻沒有制止的,另外一方面是譙氏的族人在橫行鄉里的方式是借用了譙并的身份,那么自然譙并是無論如何都脫不開干系了。

  簡單來說,如果譙并沒有給他的族人帶來什么直接或是間接的利益關系,那么譙并族人的犯罪那就會限于其族人本身,但是如果說其族人和譙并有利益的關系,譙并自然就是有罪。

  在徐庶的匯報當中,已經很明確的表示譙氏族人譙明,就是譙并的從弟,并且利用的就是五方上帝的名頭進行斂財,同時謀殺了不愿意購買符咒的普通百姓,最為關鍵的是,譙明在被捕之后也交待了其和譙并的一些往來,證明了譙并其實知曉譙明的所作所為……

  當然譙明之所以牽扯出譙并來,或許是因為覺得譙并在長安,好歹也是長安的官員,而徐庶是川蜀地方的官吏,所以徐庶可能會多多少少的看在譙并的顏面上,給與一定的照顧。

  徐庶也確實照顧了,讓人將報告直接快馬急送到了長安。

  因此斐潛才見都沒有見一面,就直接讓譙并去大理寺了。

  譙并被大理寺收監,但是這個事情,并沒有結束。

  雖然說譙并確實有罪,但是并不代表說用假扮難民的方式去搞得沸沸揚揚就有道理了。

  斐潛之所以建立起了地方郡縣各個架構體系,還有長安三輔的政府職能機構,就是為了能夠有序的去解決問題,而這一次的難民訴狀大理寺,并不是一個符合流程的事件。

  沒錯,流程。

  斐潛之前在后世,看到流程二字便是有些反感,但是等他坐上了這個位置之后,就覺得有些事情確實需要流程。

  當然,流程不是代表著死板,就像是司馬懿做的一樣,雖然說大理寺的主要職責并非是接受一般百姓的訴訟桉件,但是當那些難民出現在大理寺門前的時候,司馬懿第一時間就接受了下來。

  因為司馬懿也是頭一次碰見這樣的事件,以至于在應對的整個過程中也算不上是十分的完美,同時司馬懿也沒有及時的聯絡其他的機構進行多單位的協同,只是在次日之后才找到有聞司,但是至少司馬懿沒有像是后世的一些機構,動不動就以流程來推諉,來回踢皮球。

  這種民間的訴訟,大理寺可以不管的,但是司馬懿攬下了事情,并且是切實的去尋求解決的方式,但是在整個的過程當中,暴露出了一些問題。

  既然有問題,那么斐潛自然是要解決這個問題。

  解決流程的問題。

  斐潛召集了將軍府的官吏,進行了一次擴大的會議。

  像這種擴大的會議,斐潛一般都不做商議,只是告知。人越多,便是越難商議,畢竟眾口難調。

  斐潛根據此次的難民告狀之事,表示有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各機構的協調。

  就拿這一次的大理寺接到了訴狀,但是調查的力量大理寺是欠缺的,需要有聞司支持,調查出來了有什么嫌犯,需要緝拿,可能又需要巡檢處,亦或是軍中支援。

  針對這種情況,斐潛下令組建將軍府協調處,調蒲子縣令王凌至長安作為文秘,負責尚書臺,參律院,大理寺,百醫館,直尹監等偏向于文檔方面的快速協調,另以黃旭為武秘,負責對于有聞司,巡檢處,百人以下的軍事調動的快速協調。文武之下各有負責協調的左吏使員不等。

  協調處的整體人數限制在二十人左右,以此來解決各家機構一方面需要其他機構的協助,另外一方面又覺得事情可能不是很大,不好麻煩斐潛出面的問題。這個情況在此次事件表現得很明顯。如果說有聞司和巡檢處早一點介入,關于市坊之內的傳聞就不會發酵得如此厲害。

  地方越大,機構就自然越多,需要協調的工作就越加復雜。

  縣城之中可能沒有什么好協調的,反正都找縣令,不行就去找縣丞,再不行去找縣尉,反正都能找到有人出面,但是州郡就開始會有這個協調的問題了。

  就像是后世什么片區,這個片區里面的事情就是這個片區的,別管是小孩上學還是追捕賊人,過了這個橋,這個路,就是另外的片區了,就不合法了,就越區了……

  因為找不到協調的地方,明明就住在這個小學的隔壁,天天能聽到小學里面的讀書聲,但是因為戶口不在這個學區,所以必須要天天跑十幾里外,去上戶口所在地的那個小學。

  因為找不到協調的地方,即便是明知道再追幾步就能抓到賊人,但是后面要上報手續,要領導簽字,要寫一大堆的報告,要證明自己不是故意越區執法,所以干脆就不追了。

  有些事情明明只要協調一下,就解決了。那么為什么不肯協調呢?因為要寫報告,要出公文,要走好幾個部門,是屬于吃力不討好的工作,自然就沒有人會愿意主動去做了。

  找這個機構,這個機構說不歸我管,找那個機構,那個機構說不歸我管,但是實際上是不是完全不能做,不可協調?

  并不是。

  為了救洋丁丁,便是有院書記,院長,副院長親自督陣協調,迅速上報市衛委調配兩個醫院的主任醫師,組建團隊專家會診,一場超級重大的危機,不就是順利解決了么?

  而至于什么其他傷患,比如腿傷的,孝喘的,若是不帶洋字的那種,那就沒辦法了,保護不了,更協調不了,因為院長什么的都忙著要去保護帶洋字的人,為打贏保衛戰流血流汗,盡心盡力,實在是沒有多余的力量來做其余的一些繁瑣小事了。

  事情都是一分為二的,要看到丁丁醫院某些人技術的強大,也需要看到丁丁醫院某些人內心的弱小。

  階級矛盾是無法避免的,有人有利益,就肯定是有人多,有人少,或是有人不管多少都覺得自己少,這就肯定有矛盾,而作為統治階級,在享受了更多的利益的同時,就是為了處理和協調這些矛盾的,而不是懼怕和推諉,亦或是明目張膽的歪著屁股。

  周之所以能立,是因為上古部落的結構崩塌了,需要新的體系。

  漢之所以能立,是因為從舊貴族的勢力倒塌了,華夏需要新的領導者。

  國是如此,士族也是一樣。

  從公卿到士族,這本身也是一種時代的變化。

  如今漢朝整體機構崩塌,中央和州郡產生了問題,那就說明需要新的行政體制,新的模式去適應時代的需求。

  在這個過程當中,不可能一步到胃。

  該走的路還是要走,該改變的觀念,依舊需要一定的時間。

  對于士族大戶來說,家族人口眾多,自然會有有一些人品行好,一些人則是品行壞,這都很正常。就即便是不談士族,就算是普通人家,就在同樣的階級里面,都是一般的街坊鄰居之中,也會有這戶人家去欺負那戶人家的情況出現。

  因為覺得難民是弱者,有了同情弱者的同理心,立場就偏向于這些難民也同樣很正常,這些都不需要特別的強調,亦或是糾正,只不過需要的是在事件發生的時候,能夠有效的進行處理,這對于大多數的百姓來說,就已經是足夠了。

  這個協調處并不直接指揮各個機構,只是作為中間的橋梁,也就是省去了公文流轉的時間,在急切需要協作的時候,可以先協調合作,再出后續的公文備檔。

  等蒲子縣令回長安之后,就先搭建起來試運行一段時間,然后空缺的蒲子縣令,則是暫時有縣丞代理職務,并將此空缺公示,在今秋吏員專場的內部晉升考試當中,擇優而任之。

  斐潛這樣的安排,眾人都沒有什么意見。

  就像是斐潛所言的那樣,其實各個機構都有一些需要其他機構協調處理的事項,之前這個事情都是上報給尚書臺的龐統,可是現在龐統告假調休,所以需要協調的工作就變成了直接要找斐潛,這就讓一些人會猶豫一下。

  是不是真的有必要去打攪斐潛呢?

  這樣的小事就去找驃騎,會不會顯得自己有些無能?

  甚至還會想著說去打探一下驃騎今天心情怎樣,如果萬一驃騎今天心情不好,自己貿然前去豈不是觸霉頭了?

  諸如此類。

  然后事情就耽擱了。

  大理寺司馬懿的這一次事件,也就類似是如此,等到發現事情已經變大,不得不再去找有聞司的時候,其實往往已經錯過了最佳的處理時機。所以如果說有這樣一些相對居中,并且只是負責溝通協調的小機構,可以直接幫忙將各個機構對接起來,協同處理一些事項,而不需要事事請示然后再下公文流轉,當然就要好很多。

  當然,這個協調處還有一些細節上的問題,比如說一個機構找另外一個機構,要求幫忙,但是另外那個機構也正在忙,人手本身不足,又要怎么辦等等,就需要制定更加詳細一些的規則,甚至需要不時的進行各個機構負責人的研討和溝通等等。

  其實在封建王朝之中,很多時候各地各機構都需要這樣的協調的,而在很多時候,這種協調人員都是不確定的,由帝王,或是主要的政務負責人進行指派,組建臨時性的協調小組,因事定人,事畢解散。

  這樣的臨時性協調小組,有靈活多變,也不必定員定崗等等的好處,但是在封建王朝之中,也有很多的壞處。比如因為臨時抽調完全不熟悉情況,亦或是反正完事就解散,那么重點就是如何完事,而不是將事如何做好等等。

  斐潛現在的安排,就是定下來一個機構,有專人是負責協調的事項,這雖然說等同于將尚書臺的職能又裁出了一部分,但是這個機構是側重于臨時突發的協調工作,其實對尚書臺的職能影響不是太大。

  所以眾人對于這個事情,并沒有什么意見。

  而斐潛所提及的第二個問題,就和所有的官吏都有聯系了……

  所有官吏,要以譙并之事為戒,進行為期一年的自查自糾!

  所有在長安的官吏,在知曉這個事情之后,都開始痛恨起譙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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