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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9章人性和獸性,聰明和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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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代的風鼓動起來的時候,不管是抵觸也好,擁抱也罷,對應大多數的普通人來說,都無法改變什么,只能是被動的去接受。

  丁零頭人站在山崗之上,望著腳下延綿的大漠,神情肅然而安靜,夜色還沒有完全降臨,稀疏的燈火在原野上朝著遠處蔓延。

  這一位生在大漠,長在大漠的丁零人,自從鮮卑人開始呈現出了頹敗的勢頭之后,他就狠辣且又迅速的開始侵占了原本屬于鮮卑的草場。

  在大漠之中,牲畜就相當于莊禾,草場就類似于田畝。

  有了更多的草場,就代表著可以擁有更多人牲畜,更多的人口,更多的財富,以及更多的權柄……

  但是丁零人單薄的政治結構,就像是會所當中的衣服,看著好像有,但是上下都缺一塊,實在是有些夠嗆。丁零頭人多少還控制著自己,不讓自我膨脹得太快,但是那些原本是小部落的頭領,在猛然間獲得急速擴張之后,就開始有了一些不怎么好的變化。

  簡單來說,就是自大了,覺得自己行了。

  在這幾天的時間里面,丁零頭人頻繁的發出了各種指令,也盡可能的讓一些部落頭人去冷靜下來,穩固自身,甚至是有意放棄一些相對來說爭搶比較厲害的草場地區,來形成緩沖區,可是收效并不理想。

  胡人的部落制度的弊端,展現無遺。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胡人的部落制度反倒是更像是西歐的封建制度。再大的大統領,也就是僅僅可以直接管轄到自己的直屬部落而已,其他的部落頭人即便是臣服于大頭領,但是其部落之中的命令還是由其他的部落頭人下達,一旦其他的部落之中的頭人的命令和大頭領相違背……

  這幾天,每一天到了黃昏,丁零頭人都會站在這個山崗上眺望,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著一些什么,就連他身邊最為親近的侍從護衛,也只能看見丁零頭人的背影,看不見丁零頭人眼眸之中究竟是藏著一些什么。

  晚霞在天邊。

  就像是滾滾的血浪。

  雖然說戰事只是在幽州一帶,雖然說丁零頭人盡力的在約束族人,但是總是有人覺得自己很聰明,可以撈取好處又能躲避危險。

  可是想要吃牛羊,刀子上怎么可能不沾染血?

  這一次……

  恐怕即便是想要躲,都躲不過了。

  望著夜色下這一片祥和的黑暗,他在心中,只感覺到了微微有些戰栗。

  幽州。

  北域。

  公孫度出遼東的第一波攻勢,就碰上了硬骨頭。

  激烈的廝殺已經持續了五個時辰。

  從日間一直殺了到了黃昏。

  天色已經黑下去,然而火焰延燒。

  而鮮血也跟著火焰一同蔓延著……

  整個的漁陽城,已經被染成了一片赤紅色。天空中帶著火焰的箭矢不停劃過,在光暗明滅之中,可以看見倒下的尸體延綿開去,也有傷而未死的士兵,搖搖晃晃地持著兵刃,從血泊里又重新站了起來。城上城下,無數犬牙交錯的廝殺。一些火光照亮了鮮血,也照亮了那些廝殺著的雙方猙獰的臉……

  沒有多少人料到,僅僅是兩千多的曹軍,竟然也能在公孫軍的攻勢之下,支撐了這么長的時間!

  嘈雜的聲音圍繞著周圍,在軍中高臺之上,公孫度身披大氅,立在將旗之下,目光死死望著整個戰場的情況,他偶爾便發出一道命令,派出預備隊,或是作出軍陣的調動,應對上戰場的變化。

  公孫軍在遼東并非沒有攻城的經驗,但是對付都是棒子前身的高句麗啊扶余啊什么的,城池又小,又是單薄,有很多時候甚至不用費力的搏殺,城內的棒子便是投降了,所以像是漁陽這樣難啃的骨頭,確實是第一次碰上。

  公孫度自然不會知道,曹軍原本的防御體系是為了對付斐潛,甚至因為知曉了斐潛有一種直接破門的法術,所以還特別加強了城門的防御結構,也正好就被公孫度給碰上了。

  正常一個操場,大概能容納兩三千人,而這一次在漁陽上下搏殺的人數,已經接近了兩萬人……

  城中的曹軍守軍是只有兩千,但是城中還有居民,也正是因為這些百姓的協助,才使得漁陽得以堅守了這么長的時間。

  該死!公孫度磨著牙。

  當年公孫瓚不是一度是漁陽的君主么?不是掌控了幽北么?怎么現在公孫大旗在城下招展,這些漁陽的百姓視若無睹也就罷了,居然還幫助曹賊守城?!

  這些該死的愚民是怎么想的?腦殼子都是壞了么?難道不應該是公孫大旗一到城下,便是城內百姓歡呼雀躍,然后棄暗投明里應外合么?

  一開始的時候,公孫度還以為城中的百姓只是不知道他們來了,所以沒有舉動。等到公孫度派人往城中投書無果,又見到了城中百姓在協助曹軍守城之后,才算是徹底的絕了這個等待相應的心思,但是也因此特別的憎恨這些漁陽的百姓起來。

  好不容易打跑了曹純,結果漁陽又是遲遲不能攻克,即便是有船只,可以比陸地轉運攜帶更多量的補給,但也不是無限制的……

  今天,必須要拿下漁陽!

  從這一天戰斗打響開始,公孫度已經將自己的兵卒全數調集起來,在漁陽的戰線上展開,不斷的進行搏殺,持續近五個時辰的戰斗之中,持續的消耗著漁陽城中最后的反抗力量,到得此時,雙方鏖戰已經將兩三千人的鮮血與生命涂在城墻上下,如果對于這個數字沒有什么感覺的話,那么可以想象一整個操場之中躺滿了尸首,所有跑道和沙坑都浸滿了鮮血……

  公孫度發兵的時候,就曾經預想過這一次戰斗的難度,但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一開場就是這么的難。

  作為從一個小吏爬起來的軍閥頭子,公孫度一路走來,也曾經卑躬屈膝,也曾跪舔后庭,什么味道都嘗過,直至現在成為了遼東太守,一地諸侯,他想要建功立業,想要站到這世道的最高處,與天下群雄爭鋒。

  一個逃犯的兒子,現在成為了人上人。所有人都看到公孫度的光鮮亮麗,又有誰看見在公孫度的錦袍下面的污濁和傷疤?

  曾經的忍辱,不就是為了今朝的揚眉么?

  公孫攻城,曹軍守城。作為對戰的雙方來說,公孫度對于曹軍并沒有多少的怨恨,可是這些漁陽的百姓,竟然不知好歹!

  ……公孫度盯著天邊如血一般的晚霞,然后轉頭看著漁陽城,再看著苦戰了一天的自家兵卒,最終下達了命令,來人……傳令!今日若破城,便不禁三日!所得所獲,皆由自取!

  命令傳達下去了……

  陣陣嚎叫之聲傳了出來。

  宛如野獸。

  漁陽城頭上的曹軍旗幟,在一波又一波的沖擊之中,最終是倒了下去……

  河東。

  春色盎然。

  三色旗高高的在風中飄揚著。

  看,其實很簡單對不對?斐潛問斐蓁道。

  斐蓁點頭。

  河東之事,原本就不復雜。

  父親大人……斐蓁有些疑惑的說道,為何這些人……會行如此愚蠢之事?

  愚蠢么?斐潛問道。

  斐蓁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可在他們感覺里,他們并不會覺得自己是愚蠢的……斐潛說道,他們甚至一開始的時候還會覺得是我們愚蠢……事后根據結果去推演過程,就會發現一堆的蠢人,但是只有事前就能避開的……才能算是真正的智者……

  那么……裴巨光是智者么?斐蓁問道。

  斐潛說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他不算……嗯,頂多算半個罷……斐蓁想了一會兒,如果他一開始就能做對的事情的話……那就差不多能算是了……

  斐潛點點頭,做對的事情?這么說,倒也沒有什么錯,那你知道他為什么不會在一開始就做對么?

  斐蓁想了想,他沒想到?

  或許罷,但是我覺得是因為當時他的智慧,被他自己的自大自傲給吃了啊……斐潛緩緩的說道,但是他幸運的是只被吃了半個……所以……就這樣子了……

  那我們呢?父親大人你是智者么?斐蓁又仰著頭問道。

  斐潛哈哈笑笑,你認為呢?

  一定是智者!斐蓁揮舞著拳頭叫道。

  斐潛卻搖了搖頭,當有這個想法的時候,自大就來了……所以寧可當自己是個愚者,隨時隨地都會被人騙……小心謹慎,多問幾個為什么……寧可事前慢一些,也好過事后來后悔……

  馬后炮,早知道,早知如此,當初應該。

  是不是真看不到,真想不到?

  也并非一定都是如此……

  華夏人都很聰明,但是大多數的聰明人都喜歡鼓動傻子往前沖,然后躲在后面看。因此一旦找出幕后的那些聰明人之后,其實整個河東的事件處理起來,其實也并沒有多么的難。

  當然,這是只是初步的解決,而想要徹底解決……

  即便是后世也不可能做到,就別說大漢當下了。

  這就是政治。

  看起來似乎誰都贏了,但是實際上誰都沒有全部贏,也沒有全部輸。

  簡單來說,就是妥協。

  黃月英想要制止斐潛教授給斐蓁的,就是不想要讓斐蓁這么早就學會妥協,尤其是這種政治上的妥協,更是顯得骯臟且卑劣。

  所以黃月英一開始的時候是反對的,甚至因此感覺到了擔憂。

  只不過斐潛認為,如果斐蓁一旦要開始接手斐潛自己的一部分工作,那么就不可能完全回避這些問題,與其到了后面才懵懵懂懂將事情搞得一團亂糟糟,還不如在早期的時候就讓斐蓁預先接觸一些這個方面的內容。

  三色旗幟高高飄揚,隊列嚴整,馬蹄聲聲。

  具體處理的方法之后,自然就是走流程。

  所以斐潛就不想要待在安邑消耗時間了,干脆動身前往平陽。

  斐蓁在出發離開安邑之前,很是猶豫了一陣,既想要跟著黃月英的車輛,又覺得若是賴在母親車輛之處,父親斐潛會不會不高興……

  在那一刻,斐蓁愁腸百轉,真的是比在河東安邑考衡兵甲案件的時候還要費腦筋。

  斐潛笑呵呵的對著斐蓁說:從安邑到平陽呢,有一段路,從平陽到陰山呢,也有一段路,要不然這樣,你先待在你母親的車輛這邊,等從平陽到陰山的這一段路呢,再跟我一起走,如何?

  斐蓁雀躍著,覺得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可是等他爬上了黃月英的車輛之后,嘰嘰咕咕的一說,卻被黃月英鄙視了……

  順帶著,黃月英也鄙視斐潛,你說你連小孩子都忽悠!哼!這一段路和那一段路能一樣么?!

  斐潛哈哈大笑,然后對著斐蓁說道:這又是一個教訓了!我剛剛說了一些什么?你有記住么?記住了啊,別一看到眼前有了什么好處,就立刻答應下來……而是應該冷靜的好好想一想,分析判斷之后才能下結論……這就是……

  斐蓁雙手抱著頭,愁眉苦臉的說道:明利益!哎!

  所以知道和做到還是有些差距的……斐潛點了點頭,沒事的,錯幾次沒關系,但是不能一直錯……別忘了有空就多看書……

  帶著呢!斐蓁連忙將懷里的春秋拿了出來。

  斐潛點了點頭,然后也向黃月英微微示意了一下,便是打馬向前。

  斐蓁坐在車輛里面,伸著腦袋看著斐潛走遠了,然后就轉頭扯了扯黃月英的袖子,母親!

  黃月英看著斐潛身影,也是若有所思,所以也一時間沒回應斐蓁。

  斐蓁又扯,然后又叫,母親大人!

  啊呀!你個毛孩子!黃月英一把奪過自己的袖子,別扯了!這就你我兩個人,有什么話就直接說,叫什么叫啊……

  對于毛孩子這個稱呼,斐蓁不以為意,和黃月英在一起的時候,斐蓁明顯會比和斐潛在一處的表現得更活潑和調皮。斐蓁湊到了黃月英身邊,母親大人,你當年認識父親大人的時候,父親大人是不是就已經是這樣的……那個什么……

  你想說什么?黃月英瞪著斐蓁。

  斐蓁吞了一口唾沫,然后壓低了聲音,仿佛害怕遠處的斐潛可能會聽到一樣,就是……就是……喜歡算計……還有那個……

  狡詐傾險,老于世故?黃月英說道。

  啊呀!太對了!斐蓁鼓掌道,就是這個!

  啪!黃月英不輕不重的在斐蓁腦袋上拍了一下,說什么呢?!那是你父親!你個毛孩子……

  斐蓁捂著腦袋,小聲的嘀咕著,我什么都沒說……

  當然,黃月英才不理會斐蓁的嘀咕,而是因為斐蓁的話語陷入了回憶當中,當年啊……你父親其實……看起來還是蠻憨厚老實的……

  啊?斐蓁臉上寫著大大的不相信。

  黃月英瞪了過來,我是說!看起來!

  哦……斐蓁恍然,明白了……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黃月英又好氣又好笑,真是的……

  斐蓁湊了過來,母親你就說說唄,說說唄……

  哼!黃月英剛開始的時候不想說,但是經不住斐蓁一而再再而三的請求,也就打開了話匣子,開始和斐蓁嘰嘰咕咕說起之前的事情來……

  車輛之中母子兩個湊在一起,一會兒說,一會兒笑,若是不明情況的,粗粗一看還指不定以為兩個人都有啥毛病了……

  越是臨陽,看到的南匈奴人也就越多了。

  這幾年的時間里面,南匈奴人數大概是突破了兩萬人,這個數目放在一起看起來似乎還挺大,但是實際上因為在陰山之處,上郡地域遼闊,分散之后甚至比一開始的時候感覺還少一些,唯獨只有在平陽左近,才會明顯的感覺到有南匈奴人的存在。

  大漢和匈奴打了上百年的戰爭,可是放下刀槍之后,依舊可以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做買賣,這就不能不說是華夏民族的包容性了。

  平陽北地,因為早期的時候就臨近胡地,因此一些人在裝扮上有時候也穿皮袍,但是想要分辨出究竟誰是漢人還是南匈奴人,很簡單,除了頭上的發冠發辮之外,即便是遠遠的看見了,也能分的清楚。

  因為漢人見到了三色旗幟,便是會退到道路一旁,讓出中間的路來,而南匈奴人不僅會退到一旁,還會跪下……

  漢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的一般都不跪。

  而南匈奴人么……

  母親……斐蓁指著跪倒在道路一旁的南匈奴人問道,為什么這些南匈奴人都會下跪呢?是我們要求的么?

  黃月英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從來都沒有要求他們這么做過……只不過么,這些人跪習慣了,也就站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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