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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六章 學宮開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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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陽城外,初春的風尚未有多少暖意,但是路上的行人卻多了起來。在這些行人當中,大多數都是身穿綢緞,頭扎方巾的學子。

  雖然走的相同方向,但是有人乘車,有人徒步。

  乘車的細絹為飾,厚壁夾層,鋪墊上毛氈,用以防寒,甚至有用銅管藏在其中,然后在車底之下用火盆燃燒木炭,用來驅寒,因此在這種車廂當中的溫度和室外相差極大,只需要身穿單衣即可,自然和那些在道路上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的比較起來,更顯得風度翩翩,氣度不凡。

  天寒地凍,那是窮人的事情,至于家境殷實的富豪來說,寒冷便不再是一種威脅,而是展示自己實力的一種環境。

  漢代求學之風鼎盛,前往平陽桃山學宮的人當中,都是一個家庭,甚至是一個家族給予厚望的學子,他們的目標有的是希望借此結交更多的人,有的則是希望通過這樣的途徑改變自己的人生……

  不同的人,雖然行走的目標是一樣的,但是人生的道路卻不同,因此雖然在同一條路上,但是有的是在招朋引伴,高坐在車中飲酒歡笑;有的則是捧著一卷磨得锃亮的書卷,就算是走兩步路都要看上一眼。

  行行復行行,忽然之間前方的道路有些擁堵起來,上山的道路只有一條,自然是沒有辦法容納這么多的車馬同時而行,因此在衢門之下,便只能是棄車登山。

  荀質仰頭而望,一條石徑蜿蜒而上,兩旁桃樹已經略略有了一些嫩綠細芽,身著青衫的學子們緩緩而行,給整座桃山增添了不少的生機和活力。

  “啊切……”

  正當荀質心潮澎湃的時候,旁邊一人猛然間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唾沫橫飛,然后就有其仆人大呼小叫的,“……快快取些姜湯熱酒來,小郎君莫惹了風寒……尤那個呆貨,還不快去皮袍來給小郎君披上……”

  荀質轉頭一看,一個明顯是富家子弟剛從暖車當中出來,被寒風一吹,頓時幾個噴嚏下來,鼻涕拖得老長,原先長袖飄飄的風度蕩然無存。

  荀質低下頭,掩飾一下自己忍不住露出的笑意,然后隨著人流,走過了衢門。

  “衢門……”荀質念叨了一下,然后不由得又抬頭看了看,“……衢門,衢門……呵呵,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荀質是荀家子弟,但是卻已經是旁支沒落了,除了一個荀氏的姓之外,便只是掛在族叔之下,每年可以領取一次的族內學資而已。

  不過就算是那點微薄的學資,從去年開始也就斷了。

  荀爽跟著劉協去了長安,荀彧帶著家人遠走冀州,尚留存在豫州的荀氏一族亂紛紛的群龍無首,像荀質這樣的沒落旁支,不管怎樣算,都不在需要照顧的第一序列的名單之上,因此就斷了生計。

  不得已,便收拾了家中為數不多的細軟,準備投奔冀州相對于較為親近一些的族叔荀諶,原想著在其下多少做一個書吏,也能混一口飯吃,卻沒有想到半路之上卻碰見了辭官的荀諶……

  荀諶帶著荀質,并沒有返回豫州,而是在河內靠近溫縣的地方停留了下來,聽聞平陽新開學宮,荀質便帶著試一試的態度,稟告了荀諶也得到了他的支持,來到了這里。

  “衢門……嗯,有道……”荀質看著山徑半道石壁之上龍飛鳳舞的有道二字,“……行衢道者不至?亦或是有其他之意……”

  此時在桃山之上,守山學宮之內,斐潛正和蔡邕坐在一處,看著陸陸續續來到學宮的學子們。

  今天只是開學而已,就已經來了不少的學子。

  當然學宮之上能夠容納的學員數量是有限的,因此如果來得遲一些,可能就沒有辦法住在桃山之上了,而沒有能夠住在山上的,就算是說自己是學宮的學子,似乎也是低了一頭,因此便有許多學子早早就來到了平陽,為的就是能夠第一時間在開學的時候順利入學……

  “子淵,學宮大殿之上為何不奉周公?”蔡邕捋了捋胡須,然后看著斐潛,皺著眉問道。

  蔡邕本身是比較贊成古文經學的,因此才問立周公之像而不是孔子之像,這一點剛好也是今文經學和古文經學的一個根本的分歧點。

  今文經學推崇的是孔子,認為所有的經學都是來源于孔子,因此就將孔子神圣化,作為知識的化身,所以在學宮之中多立孔子的畫像或是雕像。

  然而古文經學卻認為所謂的四書五經并非全部都是出至于孔子,而是記載上古一直到春秋戰國時期史書而已,并非神圣化的東西,因此古文經學推崇的是周文王,認為周公所在的王朝才是所有華夏之禮的開端,所以多立周公畫像。

  蔡邕問斐潛的話語,并非只是問一個畫像而已,而是問斐潛對于整個學宮的經學體系的態度和立場。

  其實蔡邕也并非完全反對今文經學,只不過作為勘定可熹平石經的主要作者之一,對于今文經學當中那些所謂的緯書和微言大義實在是不敢茍同。

  每個人都有對于經文的理解,或許之間相互有所偏差,這個蔡邕并不反對,但是蔡邕反感某個人將自己的理解強加到所有人的頭上,還要求其他的人都必須據自己的臆斷肆意的去解釋經文,凡是不同的,都扣上一個反對孔子的帽子……

  所以當蔡邕知道了斐潛將學宮大殿之內的周公像撤下的時候,頓時就有些不淡定了,跑來跟斐潛要問一個清楚。

  斐潛笑笑,說道:“敢問師傅,孔子為人耶?亦或圣耶?”

  蔡邕更是皺眉,說道:“仲尼既言‘未知生,焉知死’便可知其亦一凡人爾。”

  斐潛繼續說道:“周公亦人耶?亦圣耶?”

  蔡邕一愣,然后停頓片刻,說道:“周公……不得長生,應亦為凡人……”

  斐潛說道:“師傅言之有理,圣人當長生,故唯天地可稱為圣……不過敢問師傅,若仲尼、周公皆凡人,既不立仲尼,何必雕周公?”

  蔡邕略有所思,隨后便看了看斐潛說道:“子淵此意……是欲不論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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