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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5章 授柄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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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潛看著桌案之上分別從雕陰和太原快馬傳遞回來的書信,默然不語。[隨_夢]小說w.SuiMеng.lā

  “拜見君侯。”荀諶和賈詡從廳外走來,一前一后向斐潛行禮道。

  “來,坐。”斐潛說道,然后將桌案之上的兩封書信遞給了他們,“……你們先看看……”

  荀諶接過書信,看了起來。

  荀諶看的速度并不快,半響才看完第一封,然后將竹簡放下,才拿起第二封,細細的看起來……

  賈詡也絲毫沒不耐的表情,瞇縫著眼,靜靜的坐著。

  半響之后,荀諶才算是將兩封書信看完了,將兩個竹簡并到一處,那給了賈詡。

  大廳之內靜悄悄的,只有偶爾竹片相互碰撞的細碎的聲響。

  對于徐庶和趙商的舉動,斐潛心中也算是有些意外,因為之前只是讓其便宜從事,卻沒想到兩個人都搞得挺大……

  斐潛記得在后世的時候,領導最喜歡批復的文字,莫過于“按規定辦”、“按程序辦”、“酬情處理”等等,但是問題是在漢代,哪里有那么相對完善也較為復雜的程序和流程?

  并且在交通和通訊都不方便的當下,真的什么事情都等上級的批復,那么恐怕大多事情都會涼涼了,因此“便宜從事”就成為了一種比較無奈,卻唯一的選擇。

  但是這樣的“便宜從事”啊……

  當然,并不是說徐庶和趙商當下的這個事情辦得不好,而是現在地盤逐漸增大,辦事的人未必都能像徐庶或是趙商那樣有所章法。

  誰也沒有辦法保證手下的所有官吏,都會一心體國,大公無私,就連后世號稱最為強悍的,鐵打的一般的某某主義的戰士,還不是依舊生銹長斑了?

  這才是斐潛真正憂心的第一個方面的問題。

  “恭喜君侯……”賈詡也看完了書信,先將兩封竹簡奉還之后,才拱拱手說道,“太原、關中將定矣……”

  荀諶捋了捋胡須說道:“趙從曹此人前去太原,前后亦不過半月,然破王家子嗣之案,又籠王氏之心……嗯,亦可稱之為能吏……”

  斐潛點點頭,但是并沒有說什么。

  對于趙商這個人的能力問題,斐潛并不表示懷疑,但是問題是有時候能力太強了也是一個問題。有了功勛,不能不獎賞,否則必然就失去了意義,但如果擢升趙商的職位,又容易讓趙商掌握更多的權力……

  倒不是斐潛妒忌賢能,而是他自己心目當中的官員任用標準,畢竟和漢代的有些出入。所謂地方官,就算是在后世,也很容易的就會變成“青天父母官”,更何況在漢代?

  嗯,那些其他的穿越者是怎樣解決手下忠誠度的問題的?

  打開面板看一看?

  還是鎖定了數值,永遠不下降?

  斐潛有些頭疼的輕輕敲擊著桌案,說實在的,漢代畢竟沒有多少鉗制地方官員的手段,所謂質子什么的,其實也是因人而異,要是像劉家血統的人,甩妻丟子不就跟玩一樣,沒有多少效用。

  在這一刻,斐潛甚至有些懷念后世的那些游戲修改外掛了,這要是隨時能調取數據,然后把忠誠度的數值都都填上“FF”就好了,那簡直是拿小皮鞭抽滴蠟燭油都心甘情愿,趕都趕不走的類型啊。

  “太原……”斐潛停頓了一會兒,說道,“王氏已衰,趙商有功,擢為將軍府文學掾……至于太原郡守之職,某欲調杜遠杜文正,先假行其職,以觀其后,不知二位以為如何?”

  文學掾?

  荀諶和賈詡相互看了一眼,略微有些驚訝,畢竟這個所謂的文學掾算是當前還沒有出現的一個職位。

  這個職位倒是不難以理解,“掾”原為佐助的意思,所以差不多等同于后世聘請的各種顧問,又或是公司內部的各種副總經理。

  “這個……”荀諶拱拱手,有些遲疑的說道,“君侯此舉自然并無不可,不過這文學掾……號令何長,所居何位?”

  新增加一個創新性的官位,這個對于斐潛現在的地位來說,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過這個新增的職位排序如何,才是荀諶要關心的問題。

  漢代官職大小,關系著禮節的問題,就像是方才斐潛讓荀諶賈詡二人看書信,如果沒有特別分開來,或者所是指定讓誰先看,一旁的侍衛必然是先將書信遞給官職比賈詡稍微高一些的荀諶。等荀諶看完了,才由侍衛再轉給賈詡。

  “官秩同將軍府從曹,八百石,專職文學、教化之事,其下設書佐二,秩四百,從史二,秩兩百。”斐潛點點頭,明白荀諶的意思,便直接說道。

  其實漢代的官位,多少有些混亂,跟后世有些相似,也有些不一樣。比如像什么祭酒、門下督、主簿、部督郵、監汀督郵、部勸農等等職位,可大可小,具體要看是什么地方,就像是后世的總經理,其實也是大小不一一樣。

  至于各種掾和各種曹,更是玲瑯滿目五花八門,而且更過分的是在這些曹之下,還有緣,還有祭酒,有史,有書佐,有的從掾位,有的從史位等等,繁雜無比。

  斐潛琢磨著,要不要像后世那樣搞出一個行政級別?

  從LEVEL一直到LEVEL99,然后根據功勛逐級遞升……

  還是算了吧。

  斐潛默默的否決了這個想法,畢竟要將官員的每一件事情全數換算功勛幾點幾點,那簡直是要老命的一件事情。

  “至于關中之事……”斐潛說道,“……不知二位有何看法?”

  關中,其實從秦朝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是非常繁華,再加上劉邦的割韭菜行為,導致在漢朝前兩百年期間,三百里秦川成為了華夏最為鼎盛的區域。

  不過王莽期間,關中遭到了摧殘,一直都沒有什么很好的恢復,后來又因為西羌的原因,使得關中無形當中就成為了前沿戰場。

  現在又有董卓和李郭等等事件損耗……

  荀諶說道:“君侯,如今方六月,秋收最快也要八月,等各地秋賦匯集,至少要到九月底,十月初……此時若是出兵,這糧草恐是難為……”

  賈詡說道:“種氏雖說表示一應事物,可由其提供,然種氏一族原非大宗,所供又有幾何?關中戰力,雖說幾番變故,依舊有近萬兵卒……若是憑城固守,難免耗時日久……除非……”

  荀諶忽然打斷了賈詡,說道:“不可……關中當前相互制衡,不妨再等三、四月,待收秋賦之后,再行定奪。”

  賈詡并沒有因為荀諶打斷而生氣,只是微微點點頭,然后便閉口不言。

  其實賈詡不說,斐潛也知道是什么辦法。

  現在要想在青黃不接的時候搞到糧草,便只能像趙商一樣讓太原王氏“進獻”糧草一樣,去搜刮各地士族的老底子。

  大漢,不說多,但是至少有近一半的財富,其實并不在國庫之內,而是在各地的官吏士族手中。原本要收到國庫里面的錢,成為他們私人財產。

  這個事情,其實從漢初就開始了,到了漢武帝,為了打匈奴,甚至還找地方的士族豪右去借錢……

  持續到了漢靈帝時期,為了平定西羌,漢靈帝還打過宦官眾的主意,只不過羊毛出在羊身上,宦官上繳給漢靈帝的錢,最后還是轉嫁出去到了別人的頭上而已。

  比如當初還是豫州刺史王允在擊敗黃巾軍,就繳獲了一封張讓府上總管給黃巾蟻賊的書信,至于這封書信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書信內說張讓收到了蟻賊的賄賂,已經答應幫忙。

  至于張讓會幫什么忙,具體也沒有寫。

  王允把這封書信上呈了天子,舉報揭發。天子自然惱怒異常,然后怒責張讓。張讓當然百般抵賴,只說是府內總管瞞著自己干的,后來張讓便悄悄送了皇上幾千萬錢,就把這事給結了……

  漢代吏治的混亂,便可見一斑。

  “文和,你對關中應該更為了解,不妨多說一說……”斐潛沒有急著下決定,而是讓賈詡多講講。

  賈詡拱拱手說道:“關中士族……呵呵,多數已絕先秦之血勇,只余些蠅營狗茍之輩爾……先帝時期西羌之亂,關中三輔之地,士族之罪甚大,實無可恕……”

  荀諶皺了皺眉,但是這一次,并沒有阻止賈詡。

  “……羌人叛亂,朝廷用兵,自然是應有之舉,然關中三輔上下,克扣軍餉兵糧,致使西涼反復不定……”賈詡冷冷的說道,滿臉都是不屑,“……當年張太尉幾近平定,而此等腐吏為免自家利益斷絕,有意縱容,致使戰局糜爛……”當年董卓也被這些官吏聯手坑過,要不是迷惑了羌人,用了金蟬脫殼的辦法,說不定就被羌人圍困擊殺了,因此這些事情,其實賈詡也算是知道得比較詳細的。

  荀諶默然,然后不由得也點點頭,說道:“崔司徒曾進言,欲棄西涼,為的便是斷此弊端……只不過此計未免……唉……”

  “崔司徒之策,悖如掩耳椎鐘,誠不可取……”賈詡說道,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頗有些暗淡,微微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荀諶說道:“閹宦也罷,清流也罷,外戚也罷,無非便是權謀二字。此等蠹蟲,自然是該殺……然殺了之后,又如何收場?關中百余年間多有聯姻,牽一發而動全身……需慎之又慎,若無萬全之策,便不可貿然而動……先帝當年黨錮,多半也有整頓吏治之意,然而……”

  賈詡默然,他是西涼人,對于這些東西自然也是清楚,所以也并沒有反駁荀諶的話語。當初李儒剛到長安的時候,還曾經準備了一手要收拾這些蠹蟲,結果沒想到董卓的癲狂致使整個局面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措手不及的李儒也最終沒有能實施。

  “既然暫時無法一時之間全數斬絕,便徐徐圖之就是……關中,嗯,等等也好……”斐潛琢磨了一會,然后說道,“尋其授柄便可……”

  “授柄?”賈詡眼睛一亮,頓時笑道:“如此自然是上上之策!君侯可是欲售些許兵刃于關中?”

  關中這一段時間經濟環境被損害的很嚴重,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有秩序的生產刀槍劍戟,對于武器這一方面當然是十分稀缺的,所以隨便賣些槍頭箭矢什么的,肯定都是非常受歡迎的暢銷品。

  誰能買得起兵刃?

  誰最想買兵刃保護自己?

  毫無疑問,便只有依舊在關中三輔地區的這些士族豪右了,不過五銖錢當下已經是毫無價值可言了,那么這些關中士族豪右想要購買兵刃,自然就需要拿出相應的硬通貨來交易,也就等于是糧草或是布匹。

  而糧草和布匹,也正是斐潛急切需要的。..

  況且就像是賣到冀州的兵刃一樣,這些士族豪右,多半也就采購槍頭箭頭而已,至于其他的東西,比如普通兵卒的戰甲之類的,多半還嫌棄太貴,不舍得買。

  而且現在是賣方市場,這個價格么,自然是有人欣喜有人憂慮了。

  再加上一些其他的輔助策略……

  荀諶也是笑道:“君侯之策真如天馬行空,令人防無可防……再派遣些羌騎,掩旗輕進,四處襲擾,則是更佳……”

  “妙哉!”賈詡撫掌嘆道,“如此人心惶惶之際,亦可尋些能言善辯之輩,游走其間,唆使鼓動,屆時必亂!嘿嘿……”

  “正是!說不得亦有人會尋上門來,求吾等主持公道……”荀諶也來了興趣,對于不用付出沉重的代價,又可以坐收漁翁之利的事情,自然是千肯萬肯,頓時前傾了身軀,和賈詡激烈的討論起來。

  “……啊?這……啊……”

  斐潛在一旁眨眨眼,看著興高采烈湊到了一處,研討得正激烈的兩個人。

  我說什么了?

  我是說這個意思么?

  剛才只是想說,現在既然關中一時之間也沒有力量去收拾,便一邊積蓄自己的力量,一邊慢慢尋找一些關中的破綻……

  唉,算了,就這樣吧。

  就當作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好了。

  斐潛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點笑意,微微點著頭,裝出一副你們討論就好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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