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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9章 喝不盡的桃花茶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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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人教化這個事情,總算是真真正正提上了實際操作的日程,這兩天,斐潛基本上都是在忙著處理累積下來的公務,總算是告一段落之后,便來到了守山學宮之處。

  學宮如今的規模倒是越發的龐大,周邊因此受益的民眾越發的多,形成了一個完善的生態鏈,就像是后世的大學城附近的那些餐館商鋪一樣,只要有人員聚集的地方,必然就帶來大量的生意。

  這些普通民眾,起早貪黑,賺一個養家糊口,或者一個發家致富,而在桃山之上的守山學宮的莘莘學子,求的卻是賺取一官半職,光大門楣。

  個人所求不同,但這個桃山也就成為欲望匯集的地區,掩蓋在書香筆墨之下的,依舊是萬丈紅塵當中翻滾著的人性,而這些人性,卻給斐潛帶來一些麻煩。

  “……子淵,來來,嘗嘗老夫這桃花茶湯……”

  蔡邕笑呵呵的指了指桌案之上的茶湯,笑瞇瞇的看著斐潛。蔡邕這段時間倒是越活越是年輕,臉色光澤紅潤,不比青年人差到哪里去。

  這師徒之間,有時候是師傅以徒弟為榮,而有時候是徒弟沾師傅的光,但是終究來講,在漢代這個時間段,師徒之間的關系,有時候還勝過父子。

  蔡邕確實有些閑情逸致了,從這茶湯就可以窺見一斑。雖然說漢代人茶湯里面,向來就是黑暗料理的發源地,但是這個桃花茶湯又是什么鬼?

  “……老夫見今年桃花分外艷麗,便取了三月初三,子時三刻的桃花,去其萼梗,鞣制曬干,密封窖藏……”蔡邕興致勃勃的介紹著,一邊說還一邊捋著胡須,顯得有些得意,“……烹煮之時,除精茶之外,僅加少許青鹽已增其味,少許烏梅以增其實,再加干姜少許去其濕寒……子淵,可嘗嘗看看……”

  好吧。

  斐潛勉為其難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嗯,其實和中藥比較起來,這茶湯倒也不難喝……

  其實現在在平陽城中,也逐漸的流行其斐潛的清茶湯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正是因為斐潛在議政堂基本上都是叫侍從去烹煮一些清茶湯,所以大家也就基本上知道了斐潛更喜歡喝這樣的茶湯,也就漸漸的跟著學了起來。甚至連斐潛讓人將葛布包裹著茶磚烹煮,以此減少茶湯之內的一些雜物的方法,也一并是學了過去。

  只不過呢,清茶湯苦澀異常,還是不如加些蜜啊,加些蔥姜啊,加些什么雜七雜八的東西更符合漢代人的胃口,所以這清茶湯的習慣,也就在平陽附近流傳,蔡邕這里自然是不用什么跟著新潮流走。

  所以這個桃花茶湯么,自然是味道豐富。

  “……好,好茶!”斐潛咕嘟一聲,將茶湯吞了下去,然后說道。

  蔡邕哈哈笑著,說道:“……嗯,老夫想著子淵也定然是喜歡……來人,去將老夫堂后密封的桃花罐子,給子淵拿上一罐!”

  “呃……這……學生卻之不恭了……”斐潛心中知道,推辭也是無用,說不得還會惹得蔡邕不高興,所以也沒有說什么客套話,便讓人收了。

  這一罐桃花,值錢么,倒也不怎么值錢,但是不值錢么,這畢竟也是出自蔡邕的府上,多少人就算是想要花多少錢,求都求不來的。

  更何況,老人都是這樣。后世斐潛的父母,也是每次斐潛要告辭離開的時候,總是這邊摸一點,那邊整理一些,總是要斐潛雙手提這些東西走,似乎這樣才可以心安。

  蔡邕雖然不是斐潛的父母,但是這一份情誼卻基本相同,因此斐潛也不好拒絕。

  蔡邕笑著,看到斐潛的親衛捧著桃花罐子下去了,才捋了捋胡須,緩緩的說道:“……子淵,之前所提讓大儒前往胡地行教化之事……倒是有些難處……”

  斐潛知道這個事情并不是說說那么容易,真正要實行起來非常的難。

  就像是后世一直強調著支援邊疆,然后提出各種優惠條件,甚至將國家官員都標榜出來作為獎勵品,卻還是依舊較少人去問津,原因很簡單,畢竟生活條件和環境相差太多,這一份苦,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得了的。

  “胡人教化,勢必推行……”斐潛沉吟了片刻說道,“……此策乃于雒陽之時,就已是商議而定,豈能半途而廢?師傅心善,這……惡人么,還是某來做吧……”

  蔡邕一睜眼,嚴肅的說道:“此乃善事,豈可用強迫之舉?況且若是強迫而去,盡不盡心另說,若是起了怨恨之意,難免有些……有些不美……”

  蔡邕用的詞語倒是比較輕的,其實如果真的發生了一些特別的情況,就會產生所謂的“漢奸”……

  其中當屬于大名鼎鼎的漢代第一漢奸,中行說。

  中行說是漢文帝時期的大宦官,當時受不受寵信倒是不得而知,但是當時的漢文帝派遣他護送公主去匈奴和親。按說這是一項光榮的政治任務,一般人不夠資格還得不到這樣的差事。但是中行說個人卻不愿意去荒涼的匈奴境地,就找借口推辭。

  但是漢文帝認為中行說是燕人,生長在朔方,應該相對于其他的人更為熟知匈奴情狀,派他去本來也有窺探匈奴虛實兼收集情報的任務,所以中行說出使比較合適。結果看中行說這么倔強,漢文帝也來了脾氣,堅決不肯換人,定要中行說走這一趟。中行說胳膊扭不過大腿,只好悻悻起程。

  或許是這個原因,或許是還有什么其他的原因,當中行說一到匈奴,就投降了老單于,成為單于的親信,開始著手針對起漢朝來。

  先是將漢朝和匈奴貿易的實際情況告訴給單于聽,甚至像匈奴單于諫言,讓其帶頭放棄了對于漢朝精美的服侍和食物的需求,轉而去用原本的那些游牧民族的氈布和粗食,導致漢朝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一點貿易差,從此化為東流。

  后來漢朝另外來的使者準備去訓斥中行說,甚至一開始的時候覺得自己可以拿下,可以將中行說劈頭蓋臉好好羞辱一頓,卻沒想到反倒是被中行說駁斥得無言以對。

  不得不承認中行說對漢代當時十分了解,所指出的掩蓋在“禮義之邦”之下的指控也是極其尖銳的,甚至中行說的一些理論,到了后世那個著名的青年數字運動的時候,還有人堂而皇之的又重新拿出來裝裱了一番。

  不過中行說后來就在史書中消失了蹤跡,因此他的下場如何,無人得知。不過根據斐潛個人的猜測,漢王朝游俠風氣極端嚴重,這個中行說很有可能最后是死于游俠之手,只不過可能這個游俠也死于當場,所以也不為人知了。

  需要人去,但是又不能強迫人去,否則,人性這種東西,是很難經得住什么考驗的。就像后世天天念叨著什么主義,依舊不是有大量的人或是腐化墮落,或是在酷刑面前投降,成為敵對力量的走狗?

  “師傅之意……徒兒也清楚,放心吧……”斐潛拱拱手說道,“……屆時還需煩擾師傅幫忙助陣……”

  “若此事能成,自然是功莫大焉,老夫自當出力。只是不知子淵欲如何來做?”蔡邕有些疑惑。

  斐潛笑笑說道:“某還需做些準備,師傅不妨等上兩日,便知道了……”

  歲月靜好。

  這幾乎是每一次斐潛看見蔡琰的時候,心里面的感覺。

  “……遂舒節以遠逝兮,指安定以為期。涉長路之綿綿兮,遠紆回以樛流。過泥陽而太息兮,悲祖廟之不修。釋余馬于彭陽兮,且弭節而自思。日晻晻其將暮兮,覩牛羊之下來。寤曠怨之傷情兮,哀詩人之嘆時……”

  斐潛靜靜聽著,聽著蔡琰雖然不大,但是依舊跌宕起伏的聲線在林間廊內回轉,將這一個略帶了一些傷感的辭賦表現得淋漓盡致。

  “……”蔡琰察覺到了有些異樣,便停了下來,然后轉首看到了斐潛,不由得輕輕的“呀”了一聲,然后說道,“……師弟什么時候來的?”

  “剛來不久。”斐潛拱了拱手說道,“怎么,師姐為何讀誦此賦?可是有什么感悟不成?”

  蔡琰微微一愣,然后將手中的書卷放下,低下了頭說道:“……沒什么,就隨便讀讀罷了……”

  隨便讀讀?

  斐潛不信,但是也沒有繼續刨根問底,而是點點頭說道:“還是師姐這兒好,清凈……這兩天案牘傷神,批復行文,手腕都酸痛不已……師姐是不知道,政事廳之外的那些官吏,恨不得都將行書的木牘捅到我的鼻子底下,讓我第一個看……”

  見斐潛說的有趣,蔡琰抿嘴笑笑,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然后讓一旁的侍女去準備茶湯。

  “……唉,唉,”斐潛連忙伸手說道,“……剛在前廳,和師傅喝了一肚子的茶湯……呃……這樣,要不再喝一點點就好,一點點……”

  蔡琰一邊看著侍女在烹調茶湯,一邊問道:“這一次來找父親,又是因為什么事情?”

  “沒什么事……”斐潛下意識的就想否認,然后很快就在蔡琰清亮的眼神當中敗下陣來,便移步到了亭內,坐下后緩緩的說道,“……之前于雒陽之時,曾與師傅討論過關于胡人漢化的事宜,這一次恰逢其時……”

  胡人漢化,這個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機密事情,再過幾天斐潛就要開始大規模的招募這些愿意去教授胡人的儒家子弟,所以早一天晚一天讓蔡琰得知,其實都不是什么問題。

  “教化胡人?”蔡琰微微皺了皺眉,在眉間形成細細的一個川紋,“……這胡人……我記得文帝時期就有人提議過,但是后來……”

  蔡琰看了一眼斐潛,便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后來如何,誰都能大概猜測出幾分,畢竟如果漢文帝的時候就對胡人教化成功,也不會有漢武帝的什么事情了。

  不過現在,對于斐潛來說,就等于是新的一個挑戰。

  “……胡人天性兇殘,不同文理,行教化一事,絕非易事,師弟可要想好了……”蔡琰接過侍女端過來的茶碗,然后一邊抬了抬下顎,示意斐潛喝茶,一邊說道,“……成,收效亦微;敗,淪為笑柄……師弟你可是需要想好了……”

  “……”斐潛默默的接過茶湯,喝了一口。

  呃,怎么還是這個味?

  “……這……這是桃花茶?”斐潛不由得問道。怎么這父女兩個,最近都喜歡上了桃花茶不成,這個雖然制作比起蔡邕那邊是要精細一些,但是味道卻依舊差不錯。

  蔡琰笑道:“是啊……哦,想必是在父親那邊也喝的……此處春來便是滿山的桃花,若是任其落塵化泥,未免可惜了些……師弟你知道的,我平日閑暇較多,便和侍女們一起采集了些桃花做茶,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蔡琰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情,然后微微有些尷尬,便低下頭,舉起袖子以喝茶的動作,將臉龐藏了起來。

  斐潛端著茶碗,心中一直都在盤算這個教化的事情,所以也沒有注意到蔡琰的細微異樣,“……時也運也,文帝之時,匈奴強橫,而如今匈奴已分南北,且這次也是南匈奴單于於夫羅提出要些儒家子弟去傳授講經,正好順水推舟推行教化,若是錯過這次機會,再等下次,也不知道何時才有……”

  斐潛嘆息了一聲,說道:“……教化一事,利在千秋,我想,這個事情雖然難,終歸是要有人去做的……”

  斐潛何嘗不知道不容易。世界上,恐怕是沒有比改變一個人的思想還要更難的事情了,但是至少斐潛領先了漢代一千多年的思維積累和后世海量的信息儲備,多少比起漢代,或者說從漢代往后的一些華夏之人,要更加的清楚一些。

  蔡琰看著斐潛,沉吟了片刻,展顏一笑,宛如桃花一般鮮艷欲滴,示意侍女再給斐潛加了些茶湯,然后舉起茶碗,略顯豪邁的說道:“……如此,師姐便以此茶,預祝師弟成功!”

  斐潛一愣:“啊?還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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