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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八章 定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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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侯,”徐庶拿著統計出來的數據,說道,“這是……嗯,清單……”清單這個詞,斐潛說的多了,徐庶也就自然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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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潛接過,大概看了看上面的數值,然后就關注到了最后的結算數,不由得抽了一口涼氣……

  因為五銖錢大壞,所以現在基本上不管是兵卒的兵餉還是牲畜消耗的草料干豆之類的全數都折合成為了糧草,方便統一計算。

  征調往來運輸兵糧的民夫大概是三千人,口糧每月一石二斗五升。一個普通步卒,一個月兵餉是三石三斗三升糧,粗鹽兩升。一個騎兵則是十二石,干豆三石,粗鹽六升,當然,這個是包括戰馬一起的糧食。

  這才四千余的正兵,三千的民夫而已,每個月光兵餉口糧這一塊消耗的糧草就是三萬石以上……

  以上,還不包括普通葛布,干草、鐵釘、木器、各式軍備器械,箭矢等等的消耗。

  “嘖……”斐潛搖了搖頭,在后世動不動就說幾千上萬都不夠看,怎么沒來個十萬人,百萬大決戰什么的,現在,嘿嘿,呵呵……

  另外一大列則是兵卒戰馬等的傷損情況。

  主要還是騎兵部分的損失,騎兵當場戰死加上后期重傷不治的,是二百一十九人,中等傷勢需要恢復的,有一百六十六人,輕傷的有一百零七人,步卒的相對來說還好一些,但是也有近三百余的傷損。

  另外戰馬損傷的比較厲害,戰死的有三百余,其余的主要還是馬蹄和馬腿受損。另外跟著斐潛走長安一趟的幸存的那些戰馬,就算是沒有受傷的,也因為長時間的奔跑有些掉膘,需要好好養一養,暫時不能派遣出一些繁重的差事。

  功名之下,便是白骨之路。

  斐潛放下了手中的清單,下意識的用手指頭敲擊著桌案,發出輕輕的篤篤篤的聲響。

  徐庶微微側頭,看了一眼斐潛的手,然后默默的坐在一旁捋了捋胡子。

  斐潛思索了一陣之后,然后說道:“西涼損失的兵卒,應該五倍于我們,其中騎兵損失應該是在一千五百到兩千左右,整體來說,我們算是打的不錯……”

  徐庶點點頭。

  其實遠遠不止打的不錯這幾個字,取下粟城之地,就幾乎等于是將一只腳伸到了關中。雕陰雖然是關隘險要,不過畢竟是狹小了一些,利于防守而不利于進攻,現在則是不同,粟城在手,基本上就等于南下東進都可以……

  斐潛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不過,這個損傷依舊還是大了一些……”畢竟這個消耗啊,多少有些讓人為難。

  尤其是騎兵和戰馬,同種兵種之間的爭斗,還是損傷最大的。

  戰爭,不僅僅是充滿了血腥,讓人腎上腺素飆升的殘酷場面,更多的依舊還是這些瑣碎的后勤,煩人的損失,還有永遠都是越打便是越來越糟糕的兵卒個人能力,以及永遠都不會停息的內耗加上扯皮。

  雖然斐潛這里會好一些,但是實際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單單從騎兵這樣一個兵種來說,就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事項,然而依舊不是想要補充就能夠立即補充的。

  徐庶也是默然,對于這個問題,他縱然智謀百出,但是依舊不可能將一個普通的農夫,說變就能變成為一個騎術精湛可以上陣的騎兵。

  斐潛向堂外的天空看了看,心中想著,如果后世鍵盤俠在就好了,張嘴一噴估計就能噴出不少來……

  如今,可以說在整個的漢王朝,在中原農業民族區乃至整個中國的騎兵發展史上,當下漢王朝的輕騎兵和重騎兵都已經是進入一個全新的發展時期,尤其是在騎兵訓練上,也是逐漸的規范化。

  最早劉邦手里是沒有騎兵的,然后就被秦朝的騎兵一頓胖揍。被毆打得鼻青臉腫的劉邦咬著牙根,簡衣縮食的建立了一支“精干”的騎兵,然后力排眾議,讓具備騎兵戰斗經驗的秦朝李必、駱甲為左右校尉,然后由頗熟悉騎兵戰陣的灌嬰統一指揮。

  這樣一只許多成員早在秦朝就接受過騎兵訓練和騎戰考驗的部隊,出身于秦朝,卻為劉邦所效力,在滎陽之戰、襄邑之戰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當然更多的騎兵,是跟在項羽的屁股后面一路追趕一路拼湊,建立起來的。項羽這個運輸大隊長,在垓下的時候,除了自己的那一部分親衛精銳騎兵之外,幾乎全部貢獻給了劉邦……

  漢初,在西部和北部置馬“苑三十六所”。配“官奴婢三萬人,養馬三十萬匹”。同時,天子設“六廄”,即個養馬場。諸郡國辦置養馬機構。他們不僅負責馬的生產生殖,而且也承擔對戰馬的某些調教工作。有些官員,特別是西北各苑數萬名“官奴”,對馬的習性、馴育、駕馭等是熟悉的。他們是馴馬好手,能夠制服烈性馬。經過一番調教的馬,遠不同于苑廄馬群中的“生馬”,已“告別”許多獸性、野性,變得溫馴、靈敏,能夠與人接近,經得起許多刺激,易于發揮乘騎功能。

  一旦戰爭需要,就可向重騎兵、輕騎兵等提供不同類型、經過初步訓練和足夠數量的戰馬。分到騎兵手中后,略加熱悉就可使用自如。所以調教戰馬,一定意義上,也屬于騎兵訓練的內容。

  這些地方就在關中,上郡,并北等地,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因為劉秀的整體漢王朝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東移,導致這些養馬之地逐漸頹廢,如今冀州和遼東一帶成為了主要戰馬來源產地……

  當然,現在的這些冀州的騎兵,也就大多數落在了袁紹的手中,并且成為其可以和公孫瓚之間抗衡的手段。

  正常來說大漢騎兵,大體上是可分為中央系統和位于北方的各個郡國系統兩大部分。前者,守衛京師和皇宮,其中大部分是通過對后者輪番征調而來的。后者,屬于地方部隊,有時在中央調動下參加征戰活動。不過現在這兩個系統的騎兵,基本上都算是不存在了。

  原本中央騎兵,屬于北軍八校尉,其中,四個校尉是精銳騎兵。在漢初,男丁到了二十三歲,就要正式服役,一年為郡縣的普通護衛兵卒,第二年開始則是從其中選擇一部分為材官或者是騎土,習射御、騎馳、戰陣等等。..

  經過一段軍事訓練,完成現役后,歸家務農,變成預備役軍人。這樣的寓兵于農的制度,才可以讓整個國家不練之兵,所以現在問題就來了……

  斐潛嘆息了一聲:“未得其時也……”

  徐庶在一旁應答了一聲,說道:“……君侯所慮甚是,此時撤離,乃上上之策也。”

  “……”我在想什么問題你都知道?斐潛眨眨眼,轉過頭,對著徐庶說道:“元直,不妨言之……”

  徐庶拱了拱手,說道:“……欲取關中,須舉雷霆之勢,方可一舉鎮之。今朝中自成一系,不容于吾等,且西涼兵卒未靖,又有弘農兵卒在外窺視……似敵非敵,似友非友,加之吾輩根基亦非安穩,如此,誠非良機也……”

  哦,原來想的不是同一件事啊……

  徐庶想的是這個關中戰場,而斐潛則是考慮到現在整個的大漢現狀。雖然兩個人的想的事情不一樣,但是結論都是差不多,還不到時間。

  在這個漢末階段,原先漢朝的留下的義務兵體系還沒有完全破壞,所以這些野心家們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募集到一批可以直接上陣的兵卒,而這一點,則是斐潛自己目前的弱項。

  并州之地,除了太原上黨一帶算是保護的相對完善一些之外,其他的地域人口都比較稀少,雖然說前一個階段補充了一些長安的流民,但是依舊不樂觀,并且在這些區域,原本的所謂的漢朝法制各項軍備等等都幾乎是荒廢了,所以要想像袁紹袁術兩個家伙,敲個鐘就能匯集一片的民兵轉職成為正式兵,根本不用想。

  不過自己也有自己的優勢,在這一片羊膻味比較重的地區,招募胡騎還是比較容易的,這些胡騎原本那就是騎術,弓射技能精良的人,所以要逐漸初級的騎兵還算可以。不過要從初等的騎兵,轉化成為一部分重騎兵,或者是要成為一只令行禁止,不僅擅長于順風戰斗的,同樣在逆境也有足夠韌性的部隊,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所以不管是從關中戰局的角度來說,還是從整個天下的局面來說,此時都不是將自己樹立起來,成為一個巨大標靶,來迎戰天下所有野心家的時機。

  暫時來說,斐潛的現狀,依舊耗不起。

  “撤兵……”斐潛說道,“據粟城,觀關中,待其變。友若與某回平陽,至于張馬趙三人……”

  徐庶說道:“君侯,馬校尉與西涼馬壽成有舊,祖上皆伏波將軍之后也,不若留于此處,或有大用……”

  斐潛看了看徐庶,說道:“……原來如此,某前日半途遇之,見其身穿裘衣……”

  徐庶點點頭,說道:“周邊郡縣,均未見過馬校尉,焉知此馬非彼馬乎?若引得西涼諸將猜忌不定,便是一功……”

  斐潛點點頭,既然這樣,馬延就需要留在這邊里了。

  那么張遼和趙云,帶那一個回去平陽?不可能都帶走,畢竟雕陰還是要留一個武將鎮守的。

  徐庶倒是看出來斐潛在考慮什么,便建議道:“留于雕陰,張趙均可,然趙校尉之前經峪中至頻陽,此方地理多少更為熟悉一二……”

  斐潛聞言,便點了點頭,這邊的事情,大概就這樣定了下來。

  “尚有一事,”徐庶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君侯如今下轄人口漸多,須速舉孝廉茂才等,以備所需……”

  其實這個事情,是在雕陰的荀諶來信和徐庶進行商討的,因為徐庶的出身和荊襄的關系,這個話題,也許只有徐庶來提出來比較的合適,其他的比如荀諶,或是賈衢等人,雖然也有這樣的心思,然而提出來難免會擔心斐潛有些認為拉幫結派的嫌疑。

  人口多了,自然事務就繁雜了。

  說起這個事情,斐潛也是表示同意,說道:“此事,待某至平陽之后,即刻進行。”

  民生政事,如果不是斐潛如今也是一方小諸侯,大小事務親身經歷,單憑著后世的想象力,絕對無法體會到漢代的民政的繁瑣和難處。

  一地民政,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因為不管是郡,還是鄉縣,大體上都是相似,都至少是有戶籍、風俗、傅籍、更役、鄉役、泛役、復除、置三老、尊高年、賜孝弟、恤鰓寡、體孤獨、撫流民、市奴婢、治豪猾、錄民伍、勸農桑、假民田、蠲免稅、賜酺酒、賞民爵、祟孝行、戒奢侈、瘞遺骸等等的事務……

  容易么?

  是不是抓一個懂點文字的人就可以做了?

  另外地方民政長官不僅要懂得以上的這些,還需要懂得什么是“土會”,什么是“土宜”,什么是“土圭”,什么是“十二教”,什么是“三物八刑”……

  但是很難么?

  按照正常來說么也不會。

  因為絕大多數的工作都不用郡縣的一把手去做,只需要交代底下的各級官吏,然后各級官吏又將這些事情攤派到鄉縣的豪右和地方士族頭上,然后由地方的豪右士族們一家一戶的完成那些瑣碎的事項,最后匯總到郡守縣令這里……

  所以,后世經常有人說士族有什么了不起,士族不就是懂兩個字,不就是在鄉野有點地位的么,地球離了士族還轉不動了還是怎樣,諸如此類……

  但是在漢代,完全拋開士族,那么就意味著所有的民政事情,將全部壓在地方的行政機構上面,不說其他,單單是收取糧食賦稅這一項,在沒有任何現代化交通工具和設備的情況下,要完成從各個農耕定居點,一點一滴的收糧歸倉,就是一項相當繁瑣且可怕的工作量。

  要知道在漢代,沒有汽車輪船,沒有火車飛機,沒有起重機沒有收割機,所有的事情基本上全部都是依靠人力或者牛馬之力,在這樣的生產條件下,要在一定時間內在龐大的郡縣范圍內收攏幾乎同時間成熟的糧食,完全脫離士族子弟,只依靠地方行政機構的人員來操作,這需要多少人手和多少時間?

  糧草不是什么其他的東西,像是布匹啊多少可以放一放,而糧草不趕在時間內收完,不管是受潮還是遭到鼠咬蟲食,損壞的部分要算到那個人的頭上?

  原先斐潛只有平陽和永安,像蒲城什么都有當地處理了,因此多少也算是簡單,但是現在擴大到了北至陰山,東至壺關,西至雕陰,南至粟城這樣一片廣大的區域,有的縣城收復了但是沒有配置足夠的官吏,有的是剛剛開始大規模農耕生產,到了今年秋收的時候,雖然收獲的糧草肯定比起去年要多得多,但是需要各式各樣的進行管理和協助的官吏數量也同樣要多得多……

  “這下子林子大了啊,估計什么鳥都會出現了……”斐潛幽幽說道。

  徐庶聞言,琢磨了一下,搖頭苦笑道:“……君侯,水清則無魚,這個林么,若過慎亦無鳥矣……”

  斐潛一愣,旋即哈哈一笑,“說的好,受教,受教……”若是普通的鳥也就罷了,如果是害群之鳥,多少還是要收拾幾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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