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好似乎被眾人的圍觀羞得不行,朝他們笑了笑,也不正面回答問題,徑自快步跑回辦公室里去了。
“瞧她那羞的樣子,八成是對象打過來的……”
“她那對象是哪里的?老陳你接電話的時候怎么也不問清楚?”
“這不是沒想到嗎?”
沒過幾天,林明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地踱進辦公室,把她叫到一邊低聲道,“你有對象的事情組織知道嗎?”
她瞪大眼睛,有沒有對象也要向組織報告嗎?
林明看出了她的疑惑,“一般人處對象自然是不用向組織報告的,但你是我們下氣力培養的干部,你這次讀了大學,按照政策,四年后也還是要回來工作的,像你這樣優秀的年輕人,可千萬別在生活作風上出岔子,那可是會影響你前途的。”
她心中一凜,立刻明白了林明的意思,“林主任,是不是有什么關于我的傳聞?”
她久在官場打滾,深知人言可畏,一直以來都自覺持身正直,尤其是在男女關系上,從來沒有和哪個男同志過從甚密,甚至都沒有和誰私下單獨相處過,照理說不會有什么把柄。
“不會是那個電話的事吧?”她皺著眉頭,自己還真是低估了這個年代八卦的傳播速度和變異程度,人們的娛樂生活實在是貧瘠的可憐,只能在這種小事上做文章。
“電話?”林明并不十分了解,此刻反應過來,神色頗為不虞,“我也是聽到有人在議論你處對象的事兒,說什么的都有,應該和你前幾天接的電話有關系。”
劉好好來這里這么久,他從沒見過她的對象,也從沒聽說過她有對象,雖說突然有個年輕男人打電話找她是有些奇怪,可一個電話也并不能說明什么,但問題是人言可畏,他算是領教到了。
“如果還沒有正式處對象,就盡量謹慎一些,凡事不要太高調讓人議論,如果處了,就更要謹慎對待,這可是你一輩子的事兒。”林明慎重地說,“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劉好好的優秀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對于這種太過優秀的人,大眾總是存在一種微妙的心理,渴望有一天她犯錯,將她拖下神壇。
所以她和普通人不一樣,她的一言一行都在放大鏡之下,必須格外謹慎小心才行。
劉好好感激地看著林明,林明會推心置腹地和她說這些話,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也說明了他對她的關心和維護,這種事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提醒她的,不知道有多少優秀的年輕人就是因為無人提醒,而倒在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小事上。
她自認自己的謹慎,但她對這個年代的認識還是不夠深刻,低估了人們對一個年輕而優秀女孩子的容忍度。
她在生產隊和公社的時候,人人都知道她的未婚夫是莊立軍,加上她為人謹慎,所以沒有這么多閑言碎語,來到省里后,莊立軍已經調離了南省,她也沒有特地宣揚和他的關系,所以她的工作環境中大部分人不知道他的存在,沒想到卻引來了好事者無聊的議論。
“林主任,作為一個女人是不是一定要和男人處對象結婚才是正常的?”她有些不忿,前世的社會風氣已經很寬松了,可是她大齡未婚的事情還會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現在她才剛剛二十歲,又有人來議論她的男女關系問題,如果她是個男人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困擾。
無論一個女性在事業上有多么成功,判斷她價值的卻是她的感情生活,這是何等的不公平!
林明呆了呆,剛剛想要下意識地點頭,看到她那一臉不甘的樣子,又把話咽了下去,盡量含蓄地說,“這個嘛,在傳統觀念里,女人的確是要以家庭為重的,但現在時代不同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女人和男人享有一樣的權利,讀書、工作,還是很平等的……”
“這種平等只是表面上的吧,思想觀念根本就沒有改變,如果我是個男人,根本不會傳出什么閑言碎語。”劉好好的憤怒十分尖銳。
“你說的對,在感情和婚姻上,社會對男人要比對女人寬容一些,這就是社會現實,我們都無力改變,只能接受,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會理解,”面對她的憤怒,林明也只能坦然道,“你很優秀,組織有意培養你,你要珍惜這個機會,珍惜自己的羽毛,年紀輕輕的,一旦踏錯一步,毀的就是一輩子的前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她收拾了所有的情緒,又變回了那個溫和內斂的劉好好。
林明說的對,社會現實如此,無法改變的東西只能接受,憤怒和不平只會讓自己失了分寸,落人把柄,她站得直行得正,那些閑言碎語也就只能如無根之木浮萍,過不了多久就會自行消散的。
林明并沒有把握劉好好真把他的話聽進去了,畢竟她剛才還那么憤怒,現在看來就能這么好地接受他的建議,收斂自己的脾氣,實在是不容易,換作是他,恐怕也做不到她這樣的鎮定內斂。
他看著轉身回去忙碌的劉好好,有些感慨,如果她是個男人就好了,前途一定會更加寬闊明亮。
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但現實環境依舊不可能對女同志太公平,她們的性別決定了她們屬于家庭。
面對閑言碎語,劉好好罕見地沉默了,無論他們怎么旁敲側擊,她就是半點口風不漏,仿佛從來就沒有發生過有年輕男子打電話給她這件事一樣。
整個大院除了趙蘭舟之外,沒有人知道劉好好和莊家的淵源,而這些閑言碎語在沒有實據之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傳到他耳里的。
劉好好和辦公室幾個同事的沉默,讓那些閑言碎語徹底沒有了生命力,畢竟就一個電話,翻來覆去地傳,傳到最后也實在變不出一朵花來,很快就被大院里新的八卦所取代了。